"局长,依我看,我们已经抓获罪犯,只是我们在审讯时不够严厉,太人性化......我看,和谐社会不应该包括这几个社会残渣,我们的心慈手软,反而让他们抓住我们还未找到人证的弱点,于是就矢口否认、大喊冤枉。我们已经掌握到最关键的物证,不应轻易让他们抵赖,我看......"
"小刘,你看怎样?"关局长对小刘刚才在审讯室里的表现不满意,刚想说什么,但他自己刚才要求大家畅所欲言,心想,还是让他把话说完吧。
这时曾强觉得自己身为专案组的组长,应该向大家解释几句,他看得出来,大家都认为有了物证,的确应该对李开坤,尤其是对杨柳进行很严厉的审讯。
曾强说:"小刘,其实我们已经走错了一步,我们再不能继续走错第二步了,否则,我们就会真的被鬼的假象迷惑,被鬼现象背后的鬼牵着鼻子走,我们就会偏离破案的方向。"
关局长急忙说:"刚才我叫同志们对案件进行分析,畅所欲言,我看这样吧,现在先由曾队长把这两个所谓的犯罪嫌疑人的情况向大家通报,然后大家再发表看法。"
曾强待关局长的话刚完,即轻轻呷了一口茶要往下说。
此时,省公安厅的汪厅长来到了办公室门外,关局长等人纷纷站起,汪厅长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他一只手向下压了压,做了个叫大家坐下的手势,自己便走到关局长身边的座位坐下。
关局长请厅长作指示,汪厅长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我是专程来听大家对案情进行分析研究,大家继续谈吧......哦,刚才是曾强队长在发言是吧?我倒是想听听曾队长对案件的看法,继续吧,我是来当听众的。"
曾队长放下茶杯,心情沉重地说:"正如关局长所言,我们的确已经走错了一步。同志们,经过紧急调查,经过对现场的详细分析,经过技术科提供的科学勘验,对于杨柳和李开坤这两个人,我们不仅不应该再进行刑讯,而且应该立即放人,因为我们都抓错了。"
曾强刚说到此,在座的人便纷纷交头接耳。
曾强接着说:"同志们,说难听一点,是我们上了犯罪嫌疑人以鬼为幌子,转移视线、嫁祸于人的当。再说得通俗和难听一点,就是我们被罪犯给耍了。"
"曾强这是实事求是的态度,不是难听。承认被耍,这很好,知耻而后勇。"关局长轻轻插了一句。
汪厅长也赞许地点了点头说:"对,关键是要后勇。"
"经过初步的审讯和紧急的调查,以及对案件现场的客观分析和技术科的科学检验证明,我们许多同志以物证为凭,认为杨柳是凶手的想法被彻底否定,我们应当立即放人,不能一错再错。至于李开坤,经过勘查现场和对他的口供进行核对,可以认为他杀害朱军勇的可能性也已经一一排除。其实,在对现场初步勘察时,我就对手扶拖拉机辗死人这一假象表示怀疑,所以在我离开现场时,嘱咐黎小霞同志一定要对尸体进行详细的检验。"
曾强说到此,把目光投向黎小霞。黎小霞立即站起,朝曾强,也朝大家晃了晃手上的记录本,然后坐下。但曾强朝她努努嘴,示意她发表几句说明。
黎小霞心领神会,再次站起,又晃了一次记录本说:"不出曾队的预料,经过对尸体的进一步检验,发现朱军勇的死因确实不是车祸,而是刀伤。"
"刀伤?"在座的侦察员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对,在他的心脏和腹部分别有两处刀伤,一处是穿肠而过,另一处是刺透心脏......每一刀都是致命伤,也就是说,他本来已是一具尸体。"
曾强接着说:"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这就是所谓的'现场'!所以根据这一勘查检验结果,我们可以断定,公路上的所谓车祸,不是第一现场,是罪犯先把受害人杀死,然后将尸体抛到坟地旁边的公路上,再窃取李开坤停放在村头的手扶拖拉机,有意制造这么一起车祸现场,迷惑我们......就这么简单。我还要补充说明的是,李开坤在审讯时没有撒谎,他是柑橘专业户,有丰富的种植柑橘的技术,被镇政府水果开发办公室聘为技术员。案发时他正在和马鞍镇政府一名副镇长在外地洽谈购买柑橘果苗的事,不在马鞍镇,那名副镇长已经证明。这也就是说,李开坤没有作案时间。"
关局长说:"事实就是这样,罪犯于凌晨3点左右,在更深夜静人人怕鬼之时,经过李开坤家门,见手扶拖拉机停在外边,就顺手牵羊开走了,于是就有了马鞍岭手扶拖拉机制造的车祸现场。"
"关局长说的是,我要说明的就是这个意思。"曾强说。
汪厅长突然问:"曾强同志,你既然一开始就看出现场有破绽,为什么还要扣押李开坤和杨柳?这不是知错不纠,有意犯错误吗?作为一名案件的主要负责人,你当初为何对扣押这两个人没提出任何异议?"
"厅长,对于李开坤,首先是镇派出所的同志看到车祸现场,就认定车主就是案犯,为避免案犯逃跑,紧急登门将他拘留,并带到了现场。当时我虽然对李开坤是凶手表示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当时还不能完全排除他是嫌疑犯的可能性。等到我认为犯罪嫌疑人不是李开坤时,临时拘捕李开坤已成事实。再说,当时我还有另一个想法,那就是将错就错,将计就计,迷惑真正的罪犯,使罪犯认为我们已经中计,已经沿着罪犯为我们提供的所谓线索走下去,从而麻痹罪犯。"
汪厅长说:"如此说来,这一连环杀人案,排除了这两名所谓的疑犯,不是就断了线索,或且说是没有了任何线索了吗?"
其实这也正是在座每一个人都正在关注和思考的问题。汪厅长知道大家都在想这个问题,因此有意将它提出来。果然这一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是啊!那还有什么线索呢?"
"是啊,如此说来,就仅仅剩下'鬼字条'这么一条线索了。"
"但是技术科和字迹专家既然已经认定那字条肯定是死者写的,死者确实已死无疑,那字条的出现应作何解释?真是鬼了,够鬼了!"
关局长说:"我们面临的对手的确很鬼!但是我们是打鬼的钟馗。我们已经掌握到这个鬼的一些规律,可是鬼是谁?他现在在哪儿?他作案的目的是什么?我们至今还没有弄清楚,我们将更深入细致地进行调查,找到了新的线索,我们就能顺藤摸瓜,一举侦破此案。"
汪厅长说:"我看关局长的思路是对的。鉴于案件总是与文化大革命有联系,所有被害人都是那时红极一时,无恶不作的人,所有案情又都与他们的仇人有关,那么,我们有必要知道这伙人在'文化大革命'中到底还干了什么至今我们仍无从得知的一些秘事。为弄清这些可能与当前案件有关联的陈年旧事,我们必须去劳改场讯问这伙人的最后一名服刑人员,这人名叫......叫什么了?"
曾强接过话茬,说:"他名叫方世威,由于他是这伙文化大革命凶手的第二号人物,就是当时的大队党支部书记,他还需服刑半年才可以出狱。汪厅长说得有理,说不定通过这样的调查,能够找出这些人一回到家必被'鬼杀'的死因。"
肖军说:"好在方世威没有刑满释放,不然也很可能沉到镜子河溺死了,或是被刀子捅死了,或是被车子辗死了。"
"而且死时身上都有一张字条。"小刘接过话茬说完,众人都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但又立即忍住笑。
曾强说:"大家别笑,肖军,小刘,林涛,散会后你们立即去劳改场,提审方世威。"
正在此时,桌上的电话铃响,关局长顺手抄起话筒接电话。
他刚从话筒里听到对方的第一句话,脸上即由吃惊转为阴沉,眉头也渐渐皱起来。
关局长搁下话筒,说:"真是见鬼了,见鬼了!真的是见鬼了!你看你看,就好像鬼在冥冥之中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我们想得到的东西,偏偏这东西就消失掉--方世威已于今天下午5点逃跑了!"
方世威的越狱逃跑,令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很震惊。
关局长说,方世威等几名案犯都即将获释,因此监狱对他也比较放松,他是利用一次上山砍伐造纸用的速生桉时趁机逃跑的。
汪厅长站起,严肃地对大家说:"方世威越狱逃跑,我看绝非偶然,他肯定是有某个重大目的才逃跑的。因为他本身明白,他二次越狱意味着什么。"
曾强说:"对,如果他坚持服刑,不到半年就能重获自由,越狱与坚持服刑,孰轻孰重,他非常清楚。那他为什么还要选择逃跑?如果不是某种重大利益的驱动,他不会这样铤而走险,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我认为,他的越狱,与刚才关局长的分析可以画上等号,完全有可能与此案有关。方世威逃跑,也可能与王达江、赵大鹏、朱军勇这几个同伙的生死有关。正是因为这样,他逃跑后,肯定是要潜回马鞍岭镇他的家。我建议,专案组立即进行守株待兔的抓捕工作。"
关局长不无担心地说:"马鞍镇不是发生'谁回来谁死'的鬼的警告吗?你看,那几名劳改犯刚释放--回来,竟然真的都一一惨死!为了不让方世威也被'鬼杀',活生生的人一回到马鞍岭就变成一具尸体,专案组的行动宜早不宜迟。我命令:专案组做好准备,连夜去马鞍镇。"
关局长又说:"为了抓获凶残狡猾的凶手,我们对方世威只能采用暗中监视、放长线钓大鱼的方法。另外,对那盘不寻常的象棋,不仅要进行技术鉴定,还要作详尽的调查研究,从现在的情况中找出线索,搞清罪犯连续杀人的目的。最后请技术科的林涛说几句。"
林涛说:"根据技术科的鉴定,方奶奶被杀,她床下埋的那只小铁箱里,原本存放有一枚像碗口一样大,中间穿孔的扁圆形的铁棋子,我们初步假设,那是一枚中间穿孔的大铁棋,另外还有一张棋盘。而棋盘和那枚大铁棋都已经不翼而飞,当然,是被犯罪嫌疑人拿走了。既然罪犯杀人的主要目的是拿走这枚铁棋和那张棋盘,可见他拿走的东西对他是何等的重要。"
关局长又补充说:"方世威的母亲埋在卧室床脚下的小铁箱里失窃的可能是象棋一类的东西,这说明这绝非是普通的棋,这象棋大有文章。我根据查阅的资料得知,当年方世威是个象棋迷,棋艺也不错。我建议曾强同志在调查案件时,别忘了调查当年有谁经常和方世威对弈,从这些人的回忆里,或许能够查出是否有那么一枚特殊的铁棋子,是否有一张特殊的棋盘。既然罪犯杀人的目的就为盗走或抢夺这枚特殊的铁棋子,就是为抢夺这张特殊的棋盘,所以调查这两样失物,对侦破此案,也就意义非凡了。"
汪厅长说:"由于这一系列案件都与鬼有关,狡猾的罪犯是借鬼杀人,转移视听,想让我们捉鬼,他们好逍遥法外......此案就叫'捉鬼行动'吧!"
大家都表示赞同,说是名副其实。
汪厅长继续说:"罪犯是很聪明,他们确实以'鬼'欺骗了群众,他们想浑水摸鱼。但是他们忽略了最基本的一点,那就是:我们是无神论者,我们不信鬼,我们更不怕鬼。所以罪犯想对我们玩弄鬼伎俩,没用!我看要捉鬼,得先从撕开罪犯的鬼画皮开始。这样可以消除群众对所谓鬼的恐慌。我们要捉鬼,要对鬼现象进行侦查,比如说,那个关于司机和鬼的故事,是流传得最广了,其产生的消极影响也最大,我们有必要消毒。我看,这鬼现象不能排除是罪犯有目的施放的烟雾。关于司机遇见鬼的故事,不是有鼻子有眼的连镇子上的真人都扯进去了吗?扯到真人身上,其阴谋就是给人以真实感嘛。鬼和货车司机的故事,说什么马鞍镇'酒仙饭馆'的老板发哥等人,都亲眼目睹那名见鬼的司机......好嘛,我们要派出侦查员,就从调查发哥开始,追根溯源,挖出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