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作为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曾强凭着丰富的破案经验感觉到,方世威母亲的被"鬼杀",与王达江的水中因鬼"溺亡"有某种联系。这"鬼"来自何方?来自马鞍岭。不同的人,却一同被马鞍岭的鬼杀死,当然就有联系了,因此他决定去观察这两个人的死亡之源--马鞍岭坟地。他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鬼。退一步说如果真有鬼,真见鬼,那不是更好吗?鬼杀人,他就要将"犯罪嫌疑鬼"捉拿归案。为此,早在方世威母亲被杀的这天晚上,曾强就曾有意识地开始悄悄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马鞍岭,悄悄观察马鞍岭那片坟地。只可惜他至今还没见到鬼的踪影。
傍晚时分,市公安局技术科的小邓驾着摩托车来到马鞍岭派出所。此时曾强等人正在派出所与陶所长商议如何见到鬼的办法。他俩决定,找一家距马鞍岭坟地较近的房子,或一个隐蔽的地方,他要亲自蹲守一夜,看看那经常出没的鬼是个什么样儿。
陶所长给赵街长打电话,问他街上有哪间民宅既靠近马鞍岭坟地,户主又比较可靠的。陶街长想了想,为他推荐了一座靠近马鞍岭坟地的新住房。这家新房的主人在距马鞍岭较近的地方买下一小块地建了房子。新房建成后,房主才知道马鞍岭是个鬼地方,只惶恐地住了几天。不知道是真是假,听说房主有天晚上听见了坟地传来令人胆寒的哭声,那一夜,房内不知什么地方也传来吹口哨一样的声音,房主差点被吓个半死!天亮烧香后在家里搜索一遍,发现床底下有一条手腕粗的吹风蛇,虽然晚上吹口哨的声音很可能就出自这吹风蛇,但是这天晚上房主再也不敢在新家住下去,宁可跑到镇上租房子居住。
有这样一间房子蹲守,曾强喜出望外,决定这一夜就悄悄进入这间空房子。
这时赵街长的手机响了,是家里人打来的,说他妻子得了急性肠炎,要他马上回家带她去县医院。赵街长立即给那间新房的主人说明公安要临时租用,得到对方同意后,他就回家了。
小邓从文件包内抽出一份分析报告,眼睛直盯曾强说:"曾队,真是活见鬼了!"
"怎么?你说什么?"
小邓笑了笑说:"这是省厅对那张字条的鉴定结果,就是在王达江的衣兜里发现的字条和在方奶奶尸体上得到的字条......嘿!两张字条的笔迹相同,都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还不奇怪呀!你知道是出自谁的手?它真是出自40年前在文化大革命中含冤而死的杨得勋之手!就是说字条是他写的!他早已死了,这......是鬼写字!"
大家听了小邓的话,都面面相觑。
"技术科的笔痕专家还从文化大革命档案中调出当年杨得勋亲笔写的一些材料,比如交代书之类,将那些字和这两张字条的字进行了详细比对,再经过科学分析,结论是,字条上的字,确实是杨得勋所写!"
曾队皱皱眉,焦急地说:"这就给我们,也是给所有的人出了一道题,一道难题,一道怪题......"
"这是一道鬼题目!"小邓说。
"那么,杨得勋到底真死假死的问题......这问题的调查结果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对这个问题的调查结果也已经结束,答案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杨得勋已经死亡,千真万确,毫无疑问。省厅技术科得出笔迹的最终结论以后,省厅案件协查组马上行动,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答案已经有了。"小邓说着,从另一只档案袋内抽出几份文字材料,其中还有几张黑白照片。
小邓说:"据查,当时杨得勋是被王达江、方世威等人亲自带头毒打,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参与殴打,他确实当场死亡,还被拍了照片,这是他的死亡照片......杨得勋的死亡经过和安葬过程,协查组也打电话向他的儿子杨柳进行了核实。"
"那么,省厅协查组和技术科对这件事怎么看?"
"怎么看?他们......他们也都闹糊涂了,也是哭笑不得啊!他们说,这样的鬼案还真是头一次遇上......哦对了,还说这案子太有意思了。"
"对,是太有意思了!太刺激了!因为在这个案子上,我们公安,竟转换成打鬼的钟馗了。同志们,既然是捉鬼,那我们就从观察鬼开始吧!晚上,我们带上高倍望远镜,悄悄入住马鞍镇最靠近那片坟墓的无人住的闲置房。"
"曾队说的是,这是一间闲置的民宅,孤零零地坐落在坟地与马鞍镇途中的公路旁边。我们在宅中架上高倍望远镜,镜头伸向窗口,轮流守着它观测坟地,搜索坟地可能出现的鬼影。是吧,曾队?"
"陶所长说得对。本来我是想让陶所长当向导领大家去一趟马鞍岭坟场,但觉得这样做有可能打草惊鬼,那样想看到鬼就难了。哈哈,说心里话,要是晚上叫我一个人自己走进那片鬼地方,我心里边也真怵几分。"
这一夜,悄悄进驻空置房的侦察员们轮流守着高倍望远镜,但是直到后半夜,仍然没观测到墓地有什么鬼影或"疑似鬼影"。看看天都快亮了,大家心里边也失望了,就在此时,突然远方公路上有汽车朝马鞍镇方向驶来,越来越近......
其实从曾强他们进入这间闲置的房子进行观测开始,他们的观测点不知迎来送往了多少汽车、手扶拖拉机,此时有车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一名侦察员还是很当一回事儿地说:"曾队,有情况!"
"别声张,沉住气!"曾强沉声说。
从远方驶来的汽车亮着车灯,越来越近,它经过马鞍岭坟地时,竟然停下了!而且停了一小会儿!
曾强的双眼借助望远镜,死死盯住停在墓地的汽车......
但是大约过了两分钟,汽车又继续往马鞍镇驶来。
汽车越来越近,看得真切,是一辆轿车,轿车驶到曾强他们的"观测站"前竟停下了,车内钻出一个人,刚下车就大声呼喊:"陶所长,出事了!出大事出人命了!出大事出人命了......"
"是赵街长的声音!"陶所长说。
待赵街长跑到门前,大家也都迎了出来。只见赵街长上气不接下气,喘吁吁地说:"曾队,陶所长,马鞍岭旁边的公路上,有一个死人!不知道被什么人杀死了!快去破案呀!"
"是靠近坟墓的公路边吗?你刚看见吗?"
"是啊!我刚看见!我老婆得了急性肠炎,我开车送她去县人民医院。凌晨两点,手术完刚回来,路过马鞍岭,我亲眼看见了!那尸体,正是,正是在靠近坟墓的公路旁......"
赵兵用严肃却不失玩笑的口吻说:"那尸体上,是不是有......有一张字条?"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欲笑不能,心里很不是滋味,都想起了什么。
"你们还别笑,说不定真有!"刘杰很严肃地说。
此时,东方开始发亮,曾强说:"同志们,撤!去马鞍岭坟地,我估计死尸上应该有那张鬼写的字条!赵街长,你不必参加了,送嫂子回镇上吧。"
"不!她已经安置好了,我也去!"赵街长不由分辩地说。
所有人分乘两辆警车,鸣着警笛直奔马鞍岭坟地。刚才还唧唧喳喳议论的侦察员们坐上车子后,竟然鸦雀无声,出奇地沉默,他们都怀着满腔疑问,这疑问当然就是一个"鬼"字。
大家都在想:既然那两张字条经过技术科的分析,已经确认出自杨得勋之手,而杨得勋已于40年前确实死亡,且杀人现场没留下人的脚印和手印,那么群众议论的关于"鬼杀人"的推测就越来越有市场了,这足够这些刑警们闹心的了。加上马鞍岭坟地长期闹鬼......通过这次"鬼杀人"案,鬼在人们心中的阴影更难以驱散,而且还在通过马鞍镇的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播,将越传越远,越传越神,越传越可怕。
2
虽然天已大亮,但喷薄欲出的朝阳竟然又被浮云遮没,使晴朗的早晨变得阴阴沉沉。不久,老天又淅淅沥沥地洒下了小雨。正在此时,耸立在马鞍岭"马鞍"高处的几棵被野藤乱缠的大枫树上,一群乌鸦突然骚动起来,不时"呱呱"乱叫,还有几只冒雨离巢起飞,低空盘旋。原来,侦察员们的两辆吉普车驶到了马鞍岭靠近坟墓的地方,他们的到来不仅打破了坟地固有的死寂,还惊扰了昏睡的乌鸦。它们长久以来,不曾看见有这么大胆的一伙人敢于乱闯这个鬼地方。
车上的赵街长领着大家缓慢地行进,他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脸上一副惊愕的表情,嘴里不停地喃喃:"咦!那具尸体,怎么不见了?那尸体怎么就不见了?怎么不翼而飞了?有鬼!看来真是有鬼......"
钻出车子的赵街长嘴里还是一个劲儿地"咦!咦......怪!怪......"
肖军说:"刚才天没大亮,你驾车时是不是......是不是走到这里,心里边害怕,胡思乱想,把落在路边的什么投影当成死人了?"
"不不不,我看得非常清楚!我老婆也看见了,吓得叫我快开车,但是为了证实那是一个人,我还有意把车开近了......还停车了......那真是个人,是死人!"
曾强说:"或者,你看见的是一个酒鬼,他是喝醉了酒睡在路上,你误以为是一具死尸,待他酒醒过来,不知钻哪儿睡觉做梦了?"
"不!绝对不!我看得非常清楚,是个死人,地上还有许多血!"
曾强说:"血迹?这地方哪有血迹啊,你是不是认错地方了?"
赵街长想了想:"再往前走几步看看,好像......应该......应该就在这里吧?"
曾强笑了笑:"好像......应该......你呀......哦,看见了!前面的地上真有血迹!一大摊血啊!"曾强小跑几步来到一摊血迹前。
在大家面前,有一摊血迹,而且路旁的草有被踩踏的痕迹,草梢上也沾了不少血迹。
曾强叮嘱大家仔细勘察现场,他独自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离开公路,往路旁走去,路旁的野草有明显被踩踏的痕迹,这痕迹一直朝坟地延伸......曾强心里一阵激动,信心满满地沿着这一明显的痕迹蹑手蹑脚地跟踪而去。
刘杰离开公路欲跟上曾强,曾强做了个拿枪的手势,刘杰会意,掏出手枪跟上曾强,曾强也掏出手枪,沿着血迹一步一步住草丛里追踪。
当曾强和刘杰沿着被压倒的一路野草走到乱坟当中时,发现在一座坟墓前面,躺着一具男尸,尸体背朝天躺在地上,一把锋利的宰猪屠刀从后心捅进他的躯体,屠刀扎得太深了,只在体外露出木质的刀柄。
此时,其他侦察员也相继进入坟地,来到尸体旁边。
曾强沉声命令:"同志们!两人一组,对这里的每一座坟墓进行仔细搜索!"
大家立即分为两个人一组,都端着枪,紧张的搜索开始了,每组的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绕每座荒坟一周进行搜索。
但是约10多分钟过去了,大家对这里的每一座荒冢都搜索了一遍,搜索完了所有的荒坟,却什么也没发现。于是又都陆续回到死尸前会合。
曾强说:"赵街长没看错,尸体本来是在公路旁边,公路上那一摊血迹,就是第一现场,这里是第二现场。凶手在第一现场把这人杀害,再往这坟地里拖......好狡滑的家伙!他之所以从路旁把死尸往这里拖,却不担心留下脚印,是因为他在前面拖,死尸就在后面把他的脚印完全抹掉了。"
随队法医黎小霞戴上手套后,开始翻动尸体。她刚刚用力掰开尸体放在胸前的左手,就露出了一张纸条。要在平时,这样一张纸条不会令在场的人大惊小怪,但是此刻,这样的一张纸条却非同小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惊呼:
"纸条!"
"鬼纸条!"
曾强向前走上两步,轻轻从死尸的手臂下抽出那张纸条。纸条未打开呢,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仿佛在说:"鬼写的!里面的内容不看便知。"
不出所有人的预料,展开的字条上写着:"我杨得勋死后一定变恶鬼杀死你们!"
看过字条,大家心里发冷,都没言语,坟地里顿时一阵沉寂,静得可怕。其实,在这样一片毫无生气的坟地之中,说不清是为什么,确实让人心里边一阵阵的害怕,每个人心里都很不自在,全身感到阵发性地一次次蹿起一层鸡皮疙瘩。此时虽然已经雨止风停,太阳也从云层中探出了半个脸儿,但大家还是感觉云遮雾罩,天昏地暗的。
现场的勘察工作仍在无声地进行,刘杰操着那台有极高分辨率、自动对焦系统及图像处理技术的数码相机,在"咔嚓"、"咔嚓"地拍照。
法医黎小霞疲倦地直起腰,把口罩撸到下巴,喘了一口气,对曾强说:"曾队,初步结论是受害者被尖刀刺穿心脏死亡。你也看过了第一现场,受害者临死时并无反抗迹象,证明凶手可能是从背后跟踪,在受害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痛下毒手,一刀毙命!从尖刀刺入的深度看,犯罪嫌疑人一定是个力气很大的人。"
黎小霞说完,又加了一句:"凶手不仅力气很大,而且刀口是从心脏的上部往下部捅,从刺入的高度分析,应该属于那种身材很高大的人所为。"
曾强认真地听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