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银行外面冲,往楼上冲都没了希望,加上银行内有同志伙的几具尸体,有10多人被打伤半死不活的杀猪一般哭爹喊娘,这更增加了笼罩在歹徒们心中的的惶恐和绝望。大家看看走投无路,知道继续顽抗只有死路一条,只好龟缩在银行内不敢再动。
此时解放军见银行内的枪声已停息多时,立即势从外面往内冲,很快占据了院内有利地形,将包围圈进一步压缩,最后就像赶牲口一样将他们赶进了银行办公室和银行金库内,约300人密匝匝黑压压地缩成一团,一个个像是斗败的公鸡,毫无斗志,任由命运安排。
此时,已经从银行后门顺利溜掉的曹大雷、王达江等人也遇上了麻烦。他们溜出银行后门,又立即拐向一条狭窄的胡同,满以为万事大吉了,谁知他们在深长的巷子里被银行四楼上的职工发现!于是楼上很快居高临下地向他们开枪射击,冲锋枪的子弹"哒哒哒"追着他们的脚后跟打,打得地上碎石纷飞......当他们欲拐进一家棺材店铺时,店铺大门紧锁,大家不得不停下,一齐暴露在远处银行楼上的枪口之下,而且这里还是在冲锋枪的杀伤范围内。
曹大雷立即焦急地大声下命令撞开大门,立即入内!
曹大雷话音刚落,王达江却大喊大家开枪还击。楼上伸出窗门射击的枪一时哑火,王达江立即对曹大雷大声说:"曹团长,先别进棺材店,再往前多走几十米,进前边那家杂货店吧。"
王达江见曹大雷不解地瞪着自己,连忙又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进棺材店,因为我们要暂把棺材店作为临时秘密庇护所,我们应该再往前走,进了前面的杂货店,然后再悄悄折回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棺材店。"
王达江看见曹大雷仍然不解地盯住他,只好对他悄声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对大家大声说:"我们是否能逃出城外,全靠这家棺材店的棺材了。"
曹大雷听了王达江的话,眼睛一亮,"啊"了一声,心想,关键时刻,这王达江总是能想出匪夷所思的鬼主意,这家伙,葫芦里总是有卖不完的妙药。两年来,他的很多鬼主意成了曹大雷制胜的法宝,他也一直是曹大雷不挂名的"军师"。曹大雷赶快下命令:"大家听王达江的指挥!往前走,快走!"
王达江见状,更是当仁不让,挥着手枪紧走几步跑到前边,大声喊:"大家跟上我,往前边走,冲进那家杂货店!"
王达江又突然大声提醒:"谁手里拿的货少,就在后面开枪掩护!"
王达江之所以心急火燎抢着跑前边,也是出于一己之利,他知道,以他目测的距离看,再跑几十米,就基本上是冲锋枪杀伤的射程之外了,等跑到了那家杂货店前,从银行射来的子弹除非是击中大脑等要害部位,否则死不了。而他说的"手里拿的货少,在后面开枪掩护",其实是"无意"和"恰巧"命令曹大雷落在队伍后边掩护,因为只有他手里没拿东西,可以举枪射击殿后。要是曹大雷死了,这10个人,还不是他王达江说了算?
深谋远虑,胆大包天,心细如发,只顾为自己着想,不管他人死活,这就是王达江!在这生死关头,他想的仍然是自己。这生死关头对别人来说,是灾难,对他自己,却潜藏着一个很大的机会。
大家紧跟上王达江,而曹大雷,觉得只有自己"手里拿的货少",应该在后面开枪掩护,为大家挡子弹。此时他心里暗骂王达江,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从这次组织撤退的行动来说,王达江的这个方案无可厚非,只是从个人的利益来说,身为这些人的头目,他感到很委屈。但是大家手上都大袋小包的没闲,没一个人在后面掩护又确实不行。于是他不得不很听话地走在队伍的后面。为了发泄心里边的一丝委屈和对王达江的一丝怨恨,他端起冲锋枪,瞄准了银行楼上刚才朝这边射击的那扇窗口,"哒哒哒"扫去一梭子弹。
王达江来到杂货店前,见店门被一把铁锁紧紧把守着,因为"文化大革命"动乱,这些国营商店都关门不敢营业。王达江的冲锋枪对准铁锁,"哒哒哒"一梭子将它打开,大家一拥而入。这时,只听落在最后面的曹大雷"啊"一声惨叫,扭头看去,见他小腿被子弹击中,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嗷嗷"叫唤,刚刚站起,又被一颗子弹击中另一条腿......
刚欲第一个进门的王达江立即站定,望见主子这副狼狈样,咧嘴轻轻狞笑一声,但这转瞬之间就被收入冰冷如铁的脸肌中。他命令所有人瞄准楼上的窗口开枪还击,并命令两个部下回到曹大雷身边,把他拖回来。但王达江却再没踏出店门半步,而是躲在门内,向门外的其他人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七八支冲锋枪一齐往上射击,把从银行楼上窗口射出的火力压制住了。曹大雷的两名部下很快跑到曹大雷身边,将他搀扶着来到了门外。王达江又一次命令大家向银行楼上的窗子射击,在爆豆一样的枪声中,他走出店门几步,盯住下身全被鲜血染红的曹大雷,假作关切地问:"老大啊,只是伤了皮毛吧?没事吧?"
他见曹大雷只是痛苦地呻吟,立即对那两个民兵说:"你俩还愣着干什么?曹团长交给我,你们赶快把金袋子往店内搬呀!"
两个民兵立即去搬自己的袋子。王达江俯身,伸出两手紧抓曹大雷的胳膊,像拖死狗似的将他提起......曹雷痛得"唉哟哟"乱喊,地上全是血迹。被掖持站立的曹大雷,那一断一伤的腿脚痛得站立不稳,此时王达江望见银行楼上的窗子悄悄探出一支枪口,他索性让摇摇欲倒的曹大雷倒在他身上当防弹衣......
果然曹大雷刚倒在他身上,楼上便飞来"嗒嗒嗒"几声枪响,其中一颗子弹"噗"一声射中了曹大雷的腰部,王达江手一松,闪电般奔走几步钻进店门,曹大雷重伤的躯体没了支撑,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嗒嗒......"从银行楼上又射来一梭子弹,打在曹大雷身边的地上,门内的王达江脸上立即现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并挟着一丝旁人难以觉察的诡谲的笑。但是他盯着全身在抽搐的曹大雷,却暴跳如雷地朝刚才那两名负责抬曹大雷的民兵大声呵斥:"你们两个都该死!还不赶快把曹团长抬回来!"
那两个民兵吓得连忙跑到门口,他们心里委屈,但是哪敢分辨,刚才是王达江不让他们抬进来,改去搬金子嘛。他俩谁也不敢说什么,立即冒着枪弹把身负重伤的曹大雷抬进店内。
在杂货店里,方世威、王达江和朱军勇围在身负重伤的曹大雷身旁,曹大雷虽然身中数弹,但因距离远,子弹又没击中要害,一时仍无生命危险,他因失血过多,短暂昏迷。两名赤脚医生正手忙脚乱地在为他止血包扎。但是这样的伤,眼下这样的条件,如果不尽快进医院,曹大雷只有等死。不仅这两名赤脚医生心里有数,王达江等人也都想得到。
大家盯着曹大雷,嘴上都不说,心里边都在想:曹大雷再不赶紧抬去医院急救,他的生命顶多能维持一个时辰。但是如果去医院,那等于自投罗网。如今,另一个丞待解决的问题又摆在大家面前:这支金钱运输小队正处于生死攸关时刻,急需一名强有力的指挥员,那么,谁来当这支队伍的总指挥?说由谁来指挥,不如说是由谁来掌管这批横财。
这时,清醒过来的曹大雷很清楚他是中了王达江的诡计了。他本人负伤,与王达江有直接关系,王达江的心狠手辣,他如今亲身领教了。于是他想当场任命方世威代替他指挥。但是他转念一想,方世威的综合能力远不如王达江,如果临危受命,让方世威执掌帅印,等于把方世威直接推上与王达江矛盾的风口浪尖,不仅方世威很快遭到像他曹大雷那样的下场,还可能立即危及他本人的性命。其实在这凶险万分的紧要关头,只有王达江这个诡计多端的人更适合当"金钱运输队"的指挥员,才可能使小分队化险为夷。他要舍近求远不直接进入棺材店,就是一步任谁都想不到的好棋。如今,曹大雷完全知道王达江的第二步棋和第三步棋将如何走。
曹大雷想到此,心里突然闪出一个主动任命王达江当指挥,换取王达江救他一命的想法。如果王达江能救他曹大雷于危难之中,回去之后,他连"风雷激兵团"团长一职都愿意交给他。但是曹大雷哪里知道,此刻的"风雷激",已在解放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即将变成"风雷息"。
曹大雷再没有更多的时间考虑,他有气无力地向王达江招了招手。但是其他人也同时凑过来。曹大雷艰难地朝其他人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大家心领神会,知趣地离开。
王达江来到他身边,曹大雷示意他俯身聆听他的嘱咐。
王达江依从地把耳朵伸近曹大雷的嘴,曹大雷有气无力地轻声对王达江说出了他刚才的想法,目的是主动封王达江的官,换取他设法救自己一命。
王达江当然是一口应承,一个劲儿地点头。
曹大雷叫王达江把大家都召集到他身边,他对大家下达了两个命令:一是立即找一家医院,送他去治疗;二是由王达江指挥金钱运输小队。
王达江当即表态:"我王达江一定不辱使命,很好地完成把金钱安全运送回乡的革命任务!而且我早已有了把所有金钱安全运送出城的妙计。"
大家问是什么妙计。王达江神秘地说:"现在我是总指挥,请大家先回避一下,我与曹司令商量商量。"
众人都知趣地退避了。曹大雷有气无力地催促王达江:"先别说什么妙计吧,你先执行第一条命令,设法送我去医院......"
王达江面对曹大雷,轻声冷笑道:"要是你上医院,我们整个计划就要完蛋!这不是吓唬你,你也懂得,解放军正在城里任何一家医院等着你。这叫张开口袋等你这大笨蛋钻,也叫自投罗网......"
"反正......反正你得赶快送我去医院,快想办法,送去城外的小医院也行!"
"城外的农村医院你也不能去......"
"怎么?你想让我等死啊!快!我命令你......"
王达江轻蔑地瞥他一眼,讥讽道:"你说什么?你说你命令我?现在你应该明白,谁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是我,我王达江。一切事情我说了算。"
王达江见曹大雷气得脸肌抽搐,说不出话来,立即朝方世威等人招手,大家立即围到他身边。王达江向他们说出心中一个已酝酿多时的妙计。
"王达江,你这样做不行!"方世威对王达江的所谓妙计持反对态度。
"那不仅我们的金钱不能运出城外,我们这些人也一个都跑不掉,全部都得死光!"
曹大雷没被气死,此时他又缓过气来了,喘着气艰难地说:"王达江,我......再次命令你,赶快,把我送......送去医院!别让我等死。"
王达江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说:"当然不能让你等死,因为等死需要花时间,我们没有时间!"
"你说什么呀?你......"
"说什么?就是要你马上走!"
"走?你......你这话怎么意思?你要我去哪儿?"
"让你上西天!"王达江说完,见曹大雷气得说不出话,对方世威说:"现在我是总指挥,你也看见了,反正曹大雷已经活不成了,让他这样拖住我们,就会坏我们的大事,我看长痛不如短痛,干脆让他舒服一点走。现在我和我枪膛里的子弹可以命令任何人!方世威,你还等什么呀?快送曹司令上西天!"
方世威面有难色,说:"王达江,说心里话,你这个办法,的确是人财两得的脱身妙计,可是你......你怎么能忍心这样......我下不了这个毒手!如果真要这样,你......你自己来干吧!"
曹大雷自知死到临头,虽然气得差点就昏死过去,但是他仍然强忍怒火,费了好大的劲干咽了一口,颤抖着举起右手,指着王达江,欲说什么,但嘴里却难以吐出一个字。
王达江朝他冷笑一声,刚欲说什么,曹大雷张开的嘴突然"啊"了一声,继而强挤出一句话:"王达江,你......是我一手拉扯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你无论如何要......要救我,你不能没良心,你......你不能......"
王达江俯身,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对曹大雷说:"你死到临头,还想说你有恩于我?哈哈!曹大雷呀曹大雷,我今天要让你尝尝霸占我女朋友的下场,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曹大雷惊惶地瞪住王达江,眼珠都快凸出眼眶来了,气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肌不停地痛苦抽搐着。
王达江面无血色地说:"对不起了,刚才,我王达江团长对方世威说,我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之一,就是'丢卒保车',你也知道,现在你就是这个该丢弃的'卒子'!你听明白了吧?先把金银装进棺材,然后弄你死,把你的双腿全部砍掉,把你的心肝肚肠挖空扔掉......"王达江瞥一眼全身发抖的曹大雷,狞笑一声,又说:"把金钱装进你被掏空的腹腔,再重新为你穿上新衣,放心吧,我王达江一定给你穿上新衣的,然后把你放到大棺材里,用你的身体覆盖下面的宝贝。这样我们就能抬着棺材,扮作一群出殡的队伍,公开地、浩浩荡荡地大摇大摆把你......哈哈哈,其实是把我们和我们的财富送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