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仍然没有理会她,在桌角放下一块碎银,起身便离开了。她走路动作很慢,姿势有点难看一颠一颠的,腰杆却挺得很直,似乎在极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与自尊。
身体上有残疾的人心里难免会比别人更敏感多疑,既然人家不想跟她有交集,那就算了。
云初阳撇撇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自斟自饮。当然,心中担忧那小鬼的毒,她填饱了肚子就上了楼。
谁知她刚推开客房的门,一瓢温热的洗澡水就劈头盖脸地朝她浇过来。
室内水雾弥漫,云初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一瓢水紧接着泼了过来。于是,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头到脚一湿到底。头发上,甚至还有一小根药草。她只能暗自在心里庆幸自己从来不化妆,要不然整个脸都花掉了。当然,最最应该庆幸的是,这只是洗澡水,不是洗脚水。
“有劲拿水泼人,看来毒应该是没有大碍了。”她抹去脸上的水珠子,看向拿着水瓢站在大木桶里的小男孩。
夜宸吃下返生果又泡了这么久的药澡,刚刚才从昏迷中转醒,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他拿捏不准是什么人,体内蛇毒仍除尽,只能先下手为强,迷糊之间抓起手边水瓢当武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洗澡水给浇了出去。他完全没有想到进来的人居然会是云初阳,待看清楚她的脸,他才想起自己此时正一丝不挂地泡在浴桶里,忙转过身体,冷冷说道:“你这个女人突然闯进来做什么?我在沐浴!你出去!”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跑去什么‘不归山’替他找解药,这小鬼倒好,不但没有一点感激她的意,刚醒来就泼她一身的洗澡水,还敢给她脸色看?有这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么?
云初阳看着他小脸冷沉,一副老气横秋的臭屁模样,不由勾起一边地唇角。她流里流气地走到浴桶边站定,双手叉腰,居高临下望着他,咂嘴道:“刚才帮你脱衣服的时候,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有看过!你个小鬼牙还没长齐,有什么可看的?搞得自己像个绝世美男一样,谁稀罕看啊!”
“你!”夜宸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体还是七八岁的模样,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开放到能坦然接受一个女人如此赤果果的注视。皱紧眉头,他将自己全部没在水里,眼神四处乱瞟着就是不看她。当他发现自己仍然处在客栈之中,顿时想起自己昏迷前被毒蛇咬到的事来。“我不是中毒了吗?怎么会没有事?”
说着,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原本被蛇蛟到的地方此时只有两个浅浅的牙印,肤色却是恢复了原本的白皙。
“我的毒……怎么会……”据他所知,那种蛇毒不是一般的解释所能克制的,而现在他体内的毒非但没有侵入心脉,反而几乎被全部排出了体个,实在让他不敢相信。“是你解了我的蛇毒?”他抬头,满脸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云初阳见他完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自己为了他差点儿葬身大白蟒的腹中啊,这个不懂感恩的小鬼!
白他一眼,她哼道:“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
“这种蛇不是普通的毒蛇,你是用什么办法解的毒?”他仰起小脸追问着,神情迫切。他在心底暗暗猜测着,她很可能是以蛊克毒,那么自己体内的蛊,她应该也能解。或许,云初阳对夜宸还有戒备之心,那么,自己就以现在这副小孩子的面孔来问,或许更容易套出她的话。
看他紧咬下唇,一张小脸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模样,云初阳忍不住伸手捏着他的脸颊狠狠蹂躏了一番才道:“小鬼,你知不知道为了解你的毒,我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听她这知,似乎解毒并不是那么容易。想着,他又问:“你去了哪里?”
“去不归山找解药啊,你不知道那山上有多凶险,一个怪老头和一条怪蟒蛇差点要了我的小命!”云初阳想到那条双头怪蟒,仍然是心有余悸。还好那老头最后没有为难他们,“对了,说起来那老头跟我还是亲戚呢!他也姓云,好像是我爷爷的兄弟。恐怕他放过我,多半是看在有血缘关系的情份上。”
“你说什么?‘不归山’上住着个姓云的老头?”夜宸听到这话,眸光亮了亮,紧接着问道,“他叫什么?”
“好像叫云什么什么子的。”云初阳想了片刻,摇头道,“……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挺拗口的!”
“他是不是叫云亓子?”夜宸说完,双眸饱含期待地盯着她。
“啊!对!就是这个名字!”云初阳点头应着,看着小家伙似乎满脸兴奋,不禁奇怪道,“小鬼,你认识他?”
夜宸移开视线,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听过他的名字,算起来他跟你爷爷是孪生兄弟,你应该比我熟悉才对。”想不到他找了这么久没有找到的人,居然一直潜伏在他眼皮底下。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的确,谁能想到当年威名远扬的少年将军会几十年如一日的住在荒芜人烟的深山里?得知他的下落,那么自己身上的蛊就能尽早解开了。
“啊、那个……他被流放的时候,我还没出生,而且你也知道,在云氏偷学巫术是大忌,没有人提他,我不知道也很正常嘛!”自己本身就是个冒牌,云家的事她大多是从丫鬟绿舟口中问出来的。虽然他只是个孩子,但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云初阳,便转移话题道,“可是,你个小鬼头怎么会对云家如此熟悉,莫非你想打我们云家的主意?”她水眸一眯,双手按在木桶边沿,以探究的神情看着他。
“我才没有呢!”被人说中心思,夜宸赶忙抬起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掩饰道,“你们云家又没有什么宝贝,有什么值得我看中的?”他对‘不归山’也有所耳闻,据说进入山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业,但是云初阳不仅安然无恙,甚至还与云亓子碰过面,看来要想解蛊,必须要从她这边下手。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这小鬼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倾身缓缓朝他逼近,双手撑在浴桶边缘形成逼问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