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达尔文站在『小猎犬号』的甲板上,努特港口的晚风裹着海腥味将他的风衣吹起。今晚他就要离开卡塞尔城了,只为完成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艾萨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港口。
“达尔文先生,我们该走了,船员们都等着呢。”船长轻声提醒到,他不知道艾萨克在期待什么,这个点儿可不会有人再来了。
“哦……哦。”艾萨克敷衍地说着。他向来不擅长社交,这一直都是由阿尔伯特负责的,在这方面他完全离不开阿尔伯特。“那就……开船吧。”
说完,艾萨克便转身离开了甲板,看来阿尔伯特是不回来了。仔细想来自己当时也有点不正常,为什么要和他吵呢?况且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本来就是想见一见叶芙兰小姐却没有这个勇气的胆小鬼罢了,如今她下落不明而自己又什么也帮不上……
“喂,我的东西要轻拿轻放,这里面的家伙危险这呢!”
一个的趾高气扬声音突然响起,对艾萨克而言这再熟悉不过了。
艾萨克猛地回头,他看到了穿着那件华丽大衣的阿尔伯特,便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保住了他。
“阿尔伯特?瓦特,我错了,我不应该对你发火的。”艾萨克带着哭腔大声嚷嚷着忏悔起来,鼻涕和唾沫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抹。
不是,这小子什么情况?别弄脏了我的漂亮衣服啊喂!
阿尔伯特第一次认识到艾萨克的力气是真的大,但任凭自己怎么叫喊艾萨克就是不松开。
人生阅历丰富的船长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按照阿尔伯特的要求小心地将行李箱提走,独留着两位正值花季的少年在甲板上。
“艾萨克快松开,别让我再说第二次!”阿尔伯特试图威胁道,可艾萨克抱得更紧了。
“真的对不起。”艾萨克嚷嚷着,“你打我吧,打我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阿尔伯特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艾萨克,才突然明白过来他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大城市读书学生罢了,所以才会对借过他书籍的叶芙兰小姐萌生爱意,才会在校董面前大谈科学技术,才会如此直白地对自己表达歉意。
艾萨克完全是一张白纸,用阿尔伯特自己的话来说,这家伙就是只雏!
这种单纯而又一根筋的人是最难缠的。他看着这个单纯的家伙,开始认真思考是否随他的意愿给他结结实实地来一顿。
最后,阿尔伯特还是放弃了。毕竟两个花季少年趁夜在船上发出奇怪的声响,总归不是一个体面的事。
“好了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阿尔伯特试图推开艾萨克,依旧没用。
“不行,你必须打我。”
“你这家伙,还上瘾了。”
“哎哟……打得好,打得好……”
……
亚历克斯睁开了眼睛,他望向屋外,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他也没想去辨认时间。那玩意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破旧的屋顶,思考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这是亚历克斯每天经常干的事。
“可想来想去只有一个果果。”他抬起自己空荡荡的右臂,“无非就是死亡罢了。”
听叶芙兰说,这条手臂是被那个派来刺杀他的家伙砍掉的。奈何自己昏迷前的记忆只有一些碎片,他记不起那个人的全貌,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家伙不是人类。
“好吧好吧。”亚历克斯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下去,“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个断手的废物。”
“废物,就该有个废物的样子。”
是啊,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了。现在的自己废人一个,根本不被军队所需要,权利,封地全部都给了其他人。父母走了,尤西斯也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格奥尔基·契切林也完成了他的驱逐计划。
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痛?真的好不甘心啊,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于是眼眶里那些晶莹的东西顺着眼角缝淌了出来。
亚历克斯艰难地从床上爬下来,此刻叶芙兰应该还在教堂做着她的教育事业。
他拖着步子走到厨房,试图找到一些酒水,可什么也没有。他又将屋子其他地方翻了个遍,连个酒瓶子也没找到。
“混蛋!混蛋!混蛋!”亚历克斯拖起身旁的椅子向腐朽的墙壁摔去,浓浓墙灰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
亚历克斯瘫坐在地恼怒不已。突然,他想到了叶芙兰不可能没有钱。
“钱!钱在哪儿?”他着了魔一般嚷嚷着,那狼狈的模样犹如一条淌着口水的疯犬。
最终,他在那张只有三条腿的跛桌子下找到了一小叠钱,那是叶芙兰用来作垫脚的。
此刻,没有什么比酒更能治愈自己了。亚历克斯穿上一套灰扑扑的衣服,手里紧紧攥着那一小叠钱,拖着步子向外走去。
科隆多镇,隶属于乌维斯郡,亚历克斯曾经做过这里的封王。他记得科隆多镇是卡罗勒家族的地盘,这个家族的发迹并不体面,他们可不在乎人道和伦理,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强盗勾当。赌场,妓院,酒馆……只要有利可图,就能嗅到卡罗勒们的臭味。
亚历克斯凭着记忆走到了镇上的酒馆,等他到了店内早已是气喘吁吁。
“喝点什么,先生。”酒保看着这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甚至怀疑他是否支付得起一杯水的钱。
“来杯能让我倒地不起的玩意儿就行。”亚历克斯将手里的钱全丢在了桌上,“别让我失望,哥们。”
随后酒保便给他上了一杯廉价的黑麦啤酒,亚历克斯细细地品着这东西,那寡淡的酒味让亚历克斯勉强舒缓了一些。
他看着酒吧里那些和他喝着一样酒水的客人们,无一例外都是操着满口粗话的贫农。他们正在和一个黄皮肤的外乡人聊的火热。
“嘿,黄皮肤,你从哪里来的?”一个红鼻子的瘦子问到。
“我是一个游吟诗人,来自遥远的东方。”那个游吟诗人说完拿出了他手里的乐器,那是一只短笛。“如果你愿意付我一杯啤酒的钱,我可以为你吹一只小曲儿。”
“东方?乌维斯郡的东方只有海,你是鱼人?”另一个粗脖子的胖子对游吟诗人说道,“鱼人的歌声听说可是天籁之音。”
“来一个吧,黄皮肤的鱼人,我们会付给你钱的。”红鼻子瘦子说道。
接到活后,那个游吟诗人便吹唱了起来。
“哦哦,弗莱娅,美丽得像一朵花。”
“哦哦,弗莱娅,今晚被我娶回家。”
“酒过三巡后,将衣服脱下。”
……
接着便是一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词汇,这样的荤曲惹得那些酒客发出热烈的笑声。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消遣方式。
亚历克斯看着那群热闹的人,他觉得很无趣,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但这劣质的酒精根本无法将其灌醉。
正当亚历克斯起身打算离开时,先前那些热热闹闹的人群突然暴动起来。
“你说过会给我钱的!”那个游吟诗人死死拉住为首的瘦子,“你应该付我钱!”
“是呀是呀,”瘦子耸了耸肩,“但你唱的太难听了,所以我把你的钱回扣了,就当作折磨我耳朵的赔偿吧。”
游吟诗人看着瘦子身后的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撒手的话,这几天卖唱挣的钱就得交给医生了。
他最终撒开了手,任由那些人离开。
亚历克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本来是想上去和那些蛮横的酒客比划一番的,但如今的自己实在没有本事干这种事。
他看着那个可怜兮兮的黄皮肤游吟诗人,便端着一杯黑麦啤酒放在他面前。
“喝了吧,这是你应得的。”
游吟诗人抬头看着亚历克斯,亚历克斯这时才注意到他与众不同的样貌。
“你不会真是鱼人吧?”
“怎么会,”游吟诗人将酒喝下,也不算白干了一场。“我叫徐如林,来自遥远的东方。”
“徐……”对亚历克斯而言,要发出后面的音节实在太难了。
“叫我徐就好了。”徐如林说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刚一开口就发现不对。当下的情况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叫亚历克斯,亚历克斯?克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