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其实那天打架根本就跟陈伟没关系，是刘力他们先去侮辱他的。”
上体育课的时候，有个学生突然告诉我。
我很诧异，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刘力一直都在班上装老大，只有陈伟不买他的帐，所以那天两人为了点小事吵起来，刘力还大声辱骂他的父母泥腿子什么的，他可能也是气不过就直接打起来了。而且陈伟打不过了，还找了几个人一起打他。”
我听完之后很是后悔，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半年多那么久，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我只好把这件事埋在心里，只是平时对陈伟的关注多了起来，希望能够补偿一下他。
过了几个星期，陈伟出事了！
据说是不知为何突然发疯一样冲出了学校，在跑过马路的时候被来不及刹车的客车给撞飞了几米远，当场死亡！
我阴沉着脸，跟着人群走到出事的地点。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密密麻麻的。
我跟一干老师把现场围了起来，组织人疏散学生。说实话，陈伟的死相太难看了，半个脑袋都粉碎了，白花花的脑浆跟鲜血洒了一地，脸上还挂着惊恐跟不安的神色，这些学生看了一定会做噩梦。
我也不敢多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顿时就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寒气直冲我的大脑，连反应都慢了许多。
因为我看见他，陈伟的尸体竟然笑了！
你能想象么，一个仅剩半边脑袋的尸体竟然笑了！我耳朵轰的一下，就像连世界都离我远去一样，即使在人群中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暖。我只能不受控制的随着他的视线，向着人群中的一个方向往去。
我登时就看见了躲在人群中的刘力等人，他们满脸苍白，脸色惊恐，虽然看不见，但是我想我的表情应该也跟他们差不多。
很快，警察来了，这件事被定义为普通的交通肇事，一切好像都安定下来了，在学校的故意影响下，事故很快被抛到了人们的脑后，似乎尘埃落定。
可是当陈伟那脸上毫无表情的父母来学校办理手续的时候，我脑海里几乎不受控制的闪过陈伟那渗人的笑容，只是对象，却变成了我。
从那以后，我每天一闭眼，就会浮现他只剩半边的脸看着我，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到了后来，我甚至不敢睡觉。
我决定不能在等了，我要自己去调查这件事的原委。首先，我做的就是找到刘力等八人，向他们询问。
原本我以为或许还要使出一些手段他们才肯说，谁知道我一问，他们便哭着向我倾诉了出来。
“我…我根本没想到会这样…呜呜，我只是想吓吓他，谁知道他竟然会突然发疯狂，一点都不像平常老实的样子跑出去，被车子撞死了。他死了之后我就每天看见他的脸对我笑…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刘力身上再也没有那股桀骜不驯的气息，整个人都萎靡不已，哇哇的哭着。
“你们先冷静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原原本本的讲清楚了。别怕，老师会保护你们。”
我说道，孩子们互相看了几眼，还是刘力说。
“那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我正无聊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座位上。于是我就想到了一个点子，想捉弄他一下，真的只是捉弄。”
“那个时候不是到处都在不停的地震么，于是我就串通了几个同学，我们去告诉他他的老家地震了，叫他赶快回去看看。”
“于是我们就按计划分组上去装作万分紧张的对他说:陈伟，快回家吧，你老家地震了，死了好多好多人呢！一开始他不信，后来说的人多了，他就相信了，发疯一般的跑出教室，然后…然后就出事了…呜呜…”
我听完很感慨，三人成虎，活生生的例子啊。
“你们虽然是无意，可是却害了一个同学！希望你们能够知错，以后绝对不要再这么幼稚了。”知道真相后我心里触动很大，脑子一片空白，便打发他们走了。
“他那天怎么那么冲动，跟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一个学生边走边疑惑道:“平时我们欺负他，他都很平静啊。”
我脑子里似乎一道光闪过，开始不受控制的思考起一个问题来。
刘力欺负陈伟，因为陈伟老实，而陈伟老实的原因是那次打架过后，我找他的父母谈过话，可是那次打架的主要负责人应该是刘力而不是陈伟，也就是说，这件事，我才是罪魁祸首？！！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却飞快的在我脑海里生根发芽，我不禁去想，如果那天我足够冷静的把原委搞清楚，是不是事情就不会搞成这样了？
那一天晚上，我眼前全是陈伟那渗人的笑脸，还有他父母那时而憨厚，时而毫无表情的脸。最后，变成了一副满地尸体的画面，陈伟残缺的尸体站在刘力等人血肉模糊的尸体边，对着我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上班时，刚到学校就听见一个噩耗。
刘力昨天晚上死了，从十三楼掉下去，据说连脑袋都粉碎了。
当时是他们一家刚吃完晚饭的时候，刘力正在自己房间玩电脑，突然冒出来一句:“爸，着火了！”
然后又凄厉的喊说:“妈，快跑啊！”随后便毫不犹豫的从自己房间的窗户跳了下去，当场死亡。
警察询问完毕之后，定为自杀。
可是我，不，不止我，还有七个人知道。这绝对不是自杀，而是他回来了！
我找到了那七个学生，他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即使一开始我对他们的做法很是生气，可是看见他们害怕的像小鸡一般，我还是心软了。
于是我向学校请了假，跑了半天请到一个寺庙里的老和尚来做法。一般人很难想像，一个崇敬科学的老师，竟然会去请老和尚做法抓鬼。
老人家到了学校，还有陈伟出事的地点转了一圈，交给我一把米，让我在校外陈伟出事的地点杀一只鸡，混合八个人的鲜血一路洒到教室里来，再用米把教室围住，等到天亮就行了。
“你要记住，我的功力不够只能困他两个半月，在这段时间里你要找到一个能彻底降服他的人…哎，阿弥陀佛。”老和尚唱一声佛号，摇摇头离开了。
当天晚上，我跟七个孩子一起做完了和尚吩咐下来的事情，亲眼看着陈伟的灵魂进入教室。再然后，我就疯狂的寻找这方面的高人，直到在网上看见关于您的文章。
中年人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把故事说完了。我抬手喝了一口茶，才发现早已经凉透了。于是便站起身来，准备给客人添茶。
“谢谢，不用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我也该告辞了。”中年人摆摆手，拿起一旁的衣服站起来，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对我们笑了一下:“非常感谢你们倾听我的故事，有些事情放在心里真的像一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现在总算好多了。”
等到中年人离开了，我这才开口对沙发上的林夕说:“有一件事，我还没弄明白。”
“哦？说。”他笑了笑，显得很温和。
“为什么陈伟要等到他去跟刘力等人询问事情原委之后才开始杀人，按理说厉鬼不是应该马上报复么？”
“因为，陈伟想让他悔恨啊…”林夕叹口气，说:“当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之后，势必会后悔不已，一辈子都生活在痛苦中，相比死亡，这才是真正的报复。”
我走到窗边，看着街上比同龄人苍老一倍的秃顶中年人，默然的点点头。
一句谎话，一条生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厉鬼。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