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
窗外的雨点声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不断在下。间或夹杂着一两道刺痛耳膜的尖锐雷声。
我肩膀上突然被一只手轻轻拍打了下,浑身打了个激灵顿时从半睡半醒中清醒过来。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正值午夜零点零分,阴阳交替。
“嘘…”
刚准备开口询问,却看见林夕把手从我肩膀上抽回来,凑在嘴边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他压低了嗓子,极其小声的在我耳边说:“看,他来了。”
说罢,他侧过身子转头看向走廊外某个黑漆漆的一角。
“嗒嗒嗒…”
果然,一道鞋跟踏在水泥地板发出的清脆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超自然的灵异事件,可是在此时的诡异气氛渲染下,我的背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脖子僵硬着,似乎有个人脸面无表情的在朝着后颈窝里吹气。
我小心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却还是碰到了林夕的胳膊,没办法,讲台底下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无法让两个大男人在里面施展得开。
他回头看我一眼,借着幽暗的夜色,我清楚的看见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虽然在暴雨,孤寂无人的教室,走廊上的诡异脚步声等等条件的衬托下,他温和的笑容也满是恐怖的味道,可是我紧张的心脏还是松弛了许多。
有什么事情比在一个闹鬼的教室里看见一个人类的笑容更令人高兴呢?起码在此时的我看来,是没有的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唇膏样的东西,嘴里飞快的念着咒语,揭下了上面贴着的符纸,随后,他把唇膏交到了我的手里。嗯,别误会我可不是有变装癖的人,手里的唇膏是林夕用牛眼泪,牛角,加上一些虫子的尸体混合化学用品做出来的,抹在眼皮上可以起到暂时开天眼的作用。
用林夕的话来说,鬼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一种脑电波,他可以选择让你看见他,也可以让你看不见他。当你看见他时,只不过是他影响到你的脑电波,从而直接在你脑袋中形成他的影像。
而一般的鬼能力不够强,并不能直接影响到人的大脑,只有一些死前带着怨气,导致念力异常强大的厉鬼才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有些鬼中精英,功力深厚能够暂时通过脑电波来操纵人的身体,这种现象又被称为鬼上身。
所以,人类想要自由的看见鬼魂,就需要通过一系列特殊的手段。其中最为流行的,就是开天眼。
三两下扭开盖子,我闭上眼睛用唇膏在眼皮上薄薄的擦了一道。再次睁开,恰好看见走到教室门口的厉鬼!
他肤色苍白,犹如死了许久的尸体,脑袋像一个裂开只剩半边的西瓜,灰白色的骨头里装着同样灰白色的脑浆,在空气中微微荡漾。仅剩半边的嘴唇鲜红,仿佛抹了鲜血。死鱼一样鼓胀的眼睛几乎快要跳出眼眶外,布满了蚂蝗似的血丝。
另外他穿着学校运动服样式的校服,上面满是陈旧的血迹,身材瘦小,看起来最多不超过15岁。
看来的确是车祸死的那个,真是可惜,这么年幼…我在心底叹息了一下,谁知道他竟然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直愣愣的盯着我!
被他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我脸皮瞬间一麻,心脏不受控制的彭彭彭连跳三下。如果不是林夕一开始赌咒发誓告诉我,他布在讲台上的符咒绝对能隔绝鬼魂的感知,只怕此时的我早就不顾一切的逃跑了。
都怪我太大意,连绝对不能可怜鬼魂这一条都忘了。我懊恼的想着,林夕说过在闹鬼的地方绝对不能可怜或者仇视它们,不然就会被它们发现你的存在。
他盯着我们一会儿,径直转头,朝下面的课桌走了。
安静的教室里,不停的回荡着嗒嗒的皮鞋声,我的胆子总算鼓起来一点,转头在林夕耳边说:“差不多了吧,干掉他?”
“呼…呼…不急。”
他很冷静,呼吸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仔细倾听的话甚至让我紧张的脸皮松弛了许多,似乎整个人都跟着冷静了下来。
“等他坐到椅子上。”林夕说,我点点头不在说话。
很快,一道金属划过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如同指甲划过黑板似的带着一种令人恶心的感觉,我厌恶无比的皱起眉,努力的想要把这道不断在脑海回响的声音赶出去。
“就是现在!临!”
他突然从讲台底下钻出,从黑色风衣的内口袋掏出一叠符咒在空中挥舞,嘴里念念有词。
学生鬼魂很明显发现了他的大动作,仿佛受到莫大的刺激一样狰狞的咆哮一声,化为一股黑风就朝着林夕扑去!
“定!”
千钧一发之际,林夕手中符咒突然自燃起来,发出的火光竟然带着点点绿色。他呼喝一声,剑指对着厉鬼一横,就见教室里金光大作,几道隐蔽着贴在厉鬼身边桌椅上的符咒漂浮起来,组成一个金色的护罩。
厉鬼避之不及,一下子扑在护罩上,便如同水碰见烈火一般,浑身冒出一股白色的雾气,血盆大口发出一声即使我听着都觉得寒渗的尖叫。
“哈哈,搞定!”林夕笑了一下,从风衣里掏出一卷保鲜膜,扯下长长的一张交给我,自己也拿着保鲜膜,对我点点头。
我轻车熟路的接过保鲜膜,跟林夕一前一后把厉鬼夹在中间,举着保鲜膜步步朝它紧逼过去。
看似坚固的金色护罩对我完全没有任何作用,我很轻松的就走到厉鬼面前,跟它只隔着一面薄薄的保鲜膜。原本看起来恐怖无比的鬼魂此时已经萎靡了不少,他血红的眼睛毫无感情的瞪着我,猛地扑了过来。
保鲜膜被疯狂的他顶出一个脸孔的形状,但无论他如何努力,始终冲不破这脆弱无比的一层膜。
乘此机会,我麻溜的把他裹了起来,团成一个圆球,甚至用不了林夕的帮忙。
我低下头抛了抛保鲜膜裹成的圆球,谁能想到里面封着一只厉鬼?
林夕已经收掉了术法,周围诡异漂浮着的符咒如同失去力量一般瞬间跌落到地上,无风自燃起来很快便烧的只剩下灰烬。
金光消失,我走上去扶住了略显疲惫的他,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清晨的阳光从透明洁净的玻璃窗照射进我的卧室,空气中都带着温暖的气息。
人类果然是阳光下的动物,像昨晚那么阴暗潮湿的地方实在是令人作呕。我回想了一会儿,使劲摇摇头,这种记忆就干脆忘记好了。
起床洗脸刷牙,开始新一天的故事。
我穿好衣服,走到客厅,林夕正和一个秃头的中年人交谈着。
“谢谢,真是谢谢您的出手。”
中年人对林夕很尊敬,不断的道谢。
“不客气,你把余款打到我账户里就好了。”
林夕淡淡的说。
“不管怎麽说,我还是替那些孩子谢谢您,如果没有您…”中年人说着,有些失神。
“分内之事而已…但是如果可以,不知道您现在愿意把详细的情况跟我说说么,一个15岁的厉鬼,说实话很少见,请原谅我的好奇心。”
林夕显得十分的好奇,我也竖起了耳朵,端着茶杯走了过去。
中年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呼出一股浊气,才说道:“也罢,我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您吧。”
(为了方便叙述,以下用秃头中年人的第一人称讲述。)
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刚刚就任政教处主任,说实话其实我并不想当,这是一个得罪人的位置。谁叫我是体育老师,又以严厉出名,校领导安排下了,不干也得干。
你知道我们学校是寄宿制重点高中,历任的教导主任都做得很出色,于是抱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心思,我做了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
有一次中午,我正在上课,突然有学生来报告说高一二班打起来了!我一听就慌了神,不仅是因为打架如果出事了家长势必会闹到学校来,更是因为从前从来没有学生敢在学校打架,而我一上任就发生了这种事,严重点说我就是失职。
我急忙在学生们的带领下,赶到了高一二宝的教室,里面的打斗还没有结束,我气的看也不看,怒吼道:“给我住手!”
学生们还是挺怕老师的,更何况我是教导主任,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专治各种不服,呵呵。
中年人笑了一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饮一口茶继续说。
当时他们便停手了,我这才看清楚动手的人,一共有九个。
很奇怪的是,只有两个人身上的伤有些重,有个人甚至手上都见血了,可是他却丝毫不在乎,只是冷冷的看着躲在另外几个人身后那个伤势也比较重的人。
现在回想起那种眼神,就像野兽一般。
可是当时的我根本就气的失去了理智,我问也不问,就狠狠的说道:“凡是动手的人,全部扫操场一个月,扣操行分五分。谁第一个出手的?!”
“他!”几个人异口同声的指向那个眼神如野兽的男生,他也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好,你明天叫你的家长来一趟,让他们看看你在学校都干了什么!”
我气急反笑,说完便走了。
第二天,那个学生的父母来了。看得出是很平凡的农村人,男人手指粗大,笑容憨厚,看到我只是一个劲的赔笑,道歉,还硬往我手里塞烟。
我想都不用就知道他们为了供儿子进这所高中费了多少心思,省下多少钱。这也让我对那个学生的感官更差了,一个连父母都不孝顺的人,如何让他拥有感恩之心?
我很平和的跟他们谈着话,大意就是说读这个高中不容易,还是要好好读书,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的劝自己的儿子。
女人一开始还以为我要开除她的儿子,只是抹眼泪。见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也是喜笑颜开,两人欢天喜地的去宿舍找儿子谈话去了。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从那天过后,原本锋芒毕露的男生犹如换了一个人般,变得老老实实了。
我看了也很高兴,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那天打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