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清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见未央宫外的灯火和乐声都淡了下去,知道时辰确实晚了,于是就在李殊泽的服侍下上了床榻。
李殊泽先将屋内的烛火吹灭,又微微关上了窗户,最后细心的为霍云清盖好被子,放下床幔。
转身欲走时,却被霍云清拉住了衣角。
“阿泽,你何时还会来?”
女子亮晶晶的眼眸让李殊泽忍不住深陷其中,他温柔地说道:“奴才会在祭天会当天来替娘娘梳洗,然后随娘娘一道去祭天台。”
“好。”霍云清莞尔一笑,随即松开了手,让李殊泽离去。
就在李殊泽即将踏出屋子的那一刻,霍云清再度开口道:“我都不知说了多少遍,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才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李殊泽低声地笑了,“好,我记住了,我的皇后娘娘快些睡吧。”随后走了出去。
但他却是走到了门后一旁,在确定屋里的人睡着后,这才转身离开。
刚出未央宫,李殊泽面上的温柔不再,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
他厉声责问看守的侍卫,“这未央宫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小侍卫连忙解释道:“回督主大人,是皇后娘娘说今日宫中热闹,让他们各自出去寻乐,不要在未央宫伺候了。”
李殊泽转身看向漆黑一片的未央宫,满眼心疼,“好好看守着,娘娘若是有何事,立刻告知本座。”
“是。”小侍卫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李殊泽这才施施然离去。
深夜,又有一锦衣男子来到未央宫前。
正在打瞌睡的小侍卫揉了揉朦胧的,看清了来人后,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卑职不知陛下驾到,望陛下恕罪。”
赵景奕摆摆手,“皇后可曾睡下?”
“回皇上,娘娘约莫在一个时辰前就睡下了。”
赵景奕点了点头,“朕今夜过来的事不要告知任何人。”
小侍卫拱手作揖道:“请陛下放心,卑职定当守口如瓶。”
赵景奕又问道:“最近可有人来探望过皇后?”
“这……”小侍卫顿时面露惧色,吞吞吐吐说,“李督主他……今夜来过,是在娘娘睡下之后才走的。”
赵景奕闻言,立即气不打一出来。他双手紧攥成拳,面上怒极反笑,“好个阉人,朕给的好处还不够多吗,还来粘着云清!不臣之臣!”
小侍卫在一旁听得瑟瑟发抖,额角上直冒冷汗。
原来这位李督主竟然对皇后娘娘有非分之想。这本就是以下犯上的事,更何况他还是个……太监。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小侍卫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生怕自己的脑袋搬家,于是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敢出一言以复。
赵景奕阴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小侍卫,小侍卫立刻感觉自己像是被凌迟处死了一般,吓得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但最终,赵景奕也只是骂了句“废物”,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后,转身匆匆离去。
一阵冷风吹过,小侍卫这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他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又不禁感叹道:这皇宫啊,也太乱了。
赵景奕在回到御书房后,立刻召见了丞相乔博,也就是乔蕙的父亲。
等到人来了后,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赵景奕早已调整好心态,正面色如常地坐在桌子前批阅着奏章。
乔博有些云里雾里。
他刚从宴会回到家没多久,就被立刻宣召进宫。
乔博也实在不知能有什么事让皇上如此着急。
他朝着李殊泽行礼道:“老臣拜见陛下。”
“东厂李殊泽,欺君犯上,以权谋私,且意欲谋反。劣迹斑斑,罪不可恕。朕命你即刻前往东厂捉拿罪人李殊泽。”
赵景奕语气平淡,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只是专注于手中奏章,仿佛只是在说着家常话。
乔博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喜悦漫上心头。
他强忍住心头雀跃,跪拜在地,声音洪亮而又微微有些颤抖道:“老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自从李殊泽被提拔上来后,就处处与他乔博过不去。不过是个阉人,哪里来的福气去掌权,还在一众朝臣和百姓口中得了好名声,真是踩了狗屎运。
如今这么快就失去了圣眷,还要丢了性命,可真是大快人心。
“嗯。”赵景奕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他的表情淡漠,接着从桌上拿起一块刻有“禁”字的令牌丢给了乔博,“这是禁卫军调令,如若今日之事办的好,它以后就交由你了。”
乔博简直要被这接二连三的好事砸晕了,他紧紧地将调令攥在手中,面色红润,如沐春风,“老臣这就前往东厂,绝不让陛下失望。”
果然,这位年轻的帝王根基不稳,还是要靠他实力雄厚的乔家。
赵景奕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乔博迅速离开,在出了御书房后先去禁军营调遣些兵将。
而赵景奕却是盯着乔博的背影良久,目光晦暗难明。
霍云清做了一个梦,梦里迷雾重重。她身处其中,无助而又彷徨。
突然前方的迷雾渐渐散去了一些,李殊泽笑意盈盈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那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
霍云清没有丝毫犹豫,下意识地就抓住了李殊泽的手。
李殊泽带着她在迷雾中坚定地向前方跑去。忽然之间,雷声大作,一支羽箭贯穿了李殊泽的心口。
在他倒下后,霍云清瞧见赵景奕站在前方手持弓弩,眼神阴翳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李殊泽,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杀戮之气。
“不要!”
霍云清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可是胸口那股异常的沉闷感依旧让她感觉喘不过来气。
一想到梦里李殊泽的死,霍云清的心就突突个不停。
有大事要发生。
霍云清预感到了不妙,她望向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心中不安愈甚。
偷偷去看一眼他吧。
霍云清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她随意穿了件简单便利的衣裳,又将枕头塞在被褥里充当假人,床幔也紧紧地笼罩着床榻。
确认从外面看不出异样后,霍云清这才亲手亲脚地离开。
外殿中,侍女正躺在小榻上香甜的睡着。霍云清屏息轻步地走到她跟前,快速的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彻底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现在是侍卫换岗时分,未央宫周围没有侍卫把守。
霍云清找准时机,一个轻功就越过了未央宫的围墙,稳稳地落在了外面。
这未央宫困住的向来不是她的人。
一路上,宫里都透露着死一般的沉寂。
在经过御花园时,霍云清看见两个晨扫的宫女远远地向她这边走来。
霍云清一个闪身,躲在了一旁的假山后,放轻呼吸,努力减少存在感。
那两个宫女在距离霍云清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一边打扫着路上的积雪,一边闲聊着。
“我方才听说,皇上昨个深夜急召了乔丞相去捉拿李督主,说是下令处死呢。”
“啊?就是那个正得圣眷的李督主?为什么啊?”
“说是意欲谋反,皇上还特意调了禁卫军前去呢。”
“谋反?看着不像啊。唉,我瞧哪李督主长的俊美,品行端正,又权势在握,想着以后要是出不了宫,给他做个对食也是不错的……”
“醒醒吧,即便人家没这档子事,那也是瞧不上你的……”
二人嬉笑的话语一字不落地落去了霍云清的耳中,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李殊泽真的出事了?
霍云清再也顾不上许多,径直冲到了那二人面前质问道:“他们抓李殊泽去哪儿了?”
二人愣住了,而后吓得连忙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恕罪。”
“本宫问你们话呢,哑巴了吗!”霍云清的语气中压迫感十足。
两个宫女吓得瑟瑟发抖,最终还是那个最先开口的宫女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大约是往正德殿去了……”
话音未落,霍云清就向着正德殿的方向奔去。
两个宫女先是奇怪皇后怎么就从未央宫里出来了,后来又想到李殊泽原本是霍云清的贴身内侍官,不由得面面相觑。
皇后娘娘怕是要去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