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佘三锦和翎霞在征得了佘仪的同意后,易容换装来到了烟雨城最负盛名的香囊街。这里不仅仅有闻名清河一界的飞仙居,万赌窟以及闻香阁,同时还有南部诸郡甚至是清河一界最为盛名远播的天下第一楼食天下。两个小丫头今日的首个目标便是此地。
“食天下最是出名的美食有三样,姜潮青蟹,醉烟雨,一点金菊。这姜潮青蟹乃是贯穿清河一界的清河特产,其中尤以姜潮之地的蟹膏最是肥美,老话常说吃蟹讲究个九雌十雄,便是说的这姜潮青蟹每年到了秋分时节的时候最是肥美厚重,九月之时雌蟹抱卵,所以蟹黄丰满鲜美,十月之时雄蟹的蟹膏又到了最为厚实的季节。曾有一位不知名姓的诗客在品食了这姜潮青蟹后,留诗一首,九月团脐十月尖,持蟹饮酒菊花天。”,三锦细心地为翎霞讲着这食天下的美食来由。翎霞这馋嘴的小丫头,听得是频频点头,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三锦也是悉心地用棉巾给她擦拭干净。二人也是一边走着一边聊,没多久便是在小二的带领下,坐上了平时一价难求的雅座。这不是烟雨城大大小小的门阀贵家子弟都被青厌给拖拽着去开战了嘛!所以今天也就便宜了这两个小姑娘。不过这两位姑娘生得着实非是凡品。饶是自己这没吃过天鹅肉那天鹅到处跑也是见惯了嘛!在这烟雨风尘之地,佳人美人那是数不胜数了。但今日来的这两位小姑娘稚嫩清新如同那含苞待放的雪莲,真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乎!
翎霞见这店小二至她们二人进了楼以后便像是被勾去了魂魄似的,一时的话,本宫也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但你这给点阳光就灿烂,本姑娘可就要发飙了。三锦也是注意到了店小二的失态之举,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也是不好过多评价,拉住了急性子的翎霞,三锦轻咳一声,将店小二从痴迷中惊醒。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店小二也是一脸的尴尬,但见两人没有在意,自己也是抱歉地打了个哈哈。热情地询问了两人吃什么。翎霞也是不客气,直接点名要那食天下最是出名的三样。店小二也是称赞小姑娘有眼光,来的是正好,今早刚送到的姜潮青蟹。原本是三公世族预定下的,但如今是人去楼空了,原本是让店家也犯难了。这青蟹从姜潮之地运来,原本便是算着时间的,今日不食用的话,便是糟蹋了这雌蟹最是鲜美的蟹黄了。食天下做了数百年的招牌,那是万万不敢贪这点小便宜而断送了自家的好名声的。所以这蟹今日没法子用完,那么是必然只能放了。而这过河青蟹再采便是忌讳了,天地万物原本是予取予求的,但好歹是要讲究个轮回法则嘛!说白了就是为后世留点根,莫要尽数摘了去。所以她俩今日算是赶巧碰上了好日子了,而老板为了不浪费这天地美食,那也是好不容易大方一次地买一送一了,所以除了之前一位绝美的女客官点去了大部分,这剩下的都是被两人给包圆了。
没过多久这一盘盘的青蟹便是被端上了桌,先上两盘,其余的均是在一旁的蒸笼中温着。这青蟹的做法最是忌讳大料调和了,这姜潮青蟹一贯是有个说法,说的是,“清蒸上盖不加盐醋而五味全者,为上品”。而这一般河蟹之中必然是免不了一些个腥味的,所以需要配以一道佳酿,醉烟雨。醉烟雨乃是食天下的另一特色,它与青蟹可谓是相辅相成,二者不可缺一。此酒辛辣绵延最是适合压制住青蟹的腥味了,一口蟹黄一口酒,绵绸鲜美回味无穷。三锦也是先为这馋嘴的丫头小心地撬开了几只蟹,而后才是自己慢慢开动了,遵循着店家的建议一口蟹黄一口酒,所谓是盛名之下无虚名,二人吃得是频频点头。待到脸颊两边的桃花色红润了起来,一口酥软香甜的金菊米糕,最是上好。
只待酒足饭饱之后,翎霞也是极为不文雅地拍了拍有些鼓鼓的小肚子。店小二十分地善解人意地随手为其递上了净手的棉帕子,作为食天下酒楼在这江湖中一等一的地位,那无论是佳肴还是服务,必须都得是合情合理地令人满意的。眼见客人已是心满意足了,小二这才顺手从身后掏出了结账的单子,轻轻地将其递给了眼前年龄较大的三锦,一脸喜笑颜开地等在了一旁位置上,敲着手指等着这单子大客户送来的银子。不过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位姑娘看过了单子后,脸色上的红润都有些发青了。“难道是螃蟹不新鲜?”小二在哪儿自个猜想着。而翎霞也是看出三锦面色上的不对劲,细心地她还发现其掐捏账单子的手筋都鼓胀了。歪过头斜眼看了看账单,翎霞气得都跳脚站了起来了。“你们是黑店啊!这个是什么价啊!一蒸螃蟹一百两,这总共是十多提蒸笼。”,翎霞是一边叫喊着,一边数着桌子上的蒸笼数量。习惯了客人伸手便结账的小二,如今被眼前的稚嫩小妹妹质问价格过于吓人,怕不是个黑店。
一直是耐心与热情的小二这时便是有了些火气了,“小妹妹,你这般说话便是好不讲理了。我食天下能够在这烟雨城一开就是数百年,那自然是有所讲究的。这价码的确是不同凡响,但你也是应该知晓分钱分量货的道理。这青蟹从姜潮之地运来烟雨城,必须是趁着夜色加急的,而且运送期间青蟹不可离水过久却又不能长泡水中。这人工运送一途的消耗便是不小,再来是这名厨烹饪调料,配套的醉酒烟雨以及金菊米糕等等。我想这个价如此算下来便是您也该觉得合乎情理了吧!”
如此这般地被店家小二一顿嘲讽,翎霞虽是心中有气但却又是自己理亏在前,所以也是只能涨红了个脸。三锦掂了掂钱袋子,那肯定是完全不够数的。拉过翎霞重新坐在了自己身旁,三锦面色一沉,一双柳叶眉下泛着青色光晕的瞳目盯向了小二。“小二哥说得是在理的,我妹妹失了礼数,小女代她赔个不是了。但我等初次来了贵宝地,着实是不太清楚行情如何。今日身上所带的银两不过百两左右的散碎银子,麻烦问下店家能否先赊下。我愿押下这柄手中剑作抵,等回去取了钱便来清账。”,原本小二听了是没钱时,心中也是有点发蒙了,这些年头一次地碰上来这食天下吃白食的主。但眼见这姑娘言辞之间,绝非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而且看了看她的手中剑,光是剑鞘之上便是碧玉清脆,明眼一看便知是个好东西。小二也是心知这样的人物自己是得罪不起的,但又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点头说道:“姑娘也是懂礼的人,说的话文绉绉的,小的是听明白了,但小的我却是不敢做主。容姑娘多等一刻,我这就去问过少东家再来回您。”,三锦也是礼貌地点头谢过了。
而此时三锦背后的屏风之内,一女子清杯浊酒独饮于此,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浅笑。
没过多久,店小二便是将这食天下的少东家给请了过来,经由小二介绍少东家姓范名孝存,也是这烟雨城中为数不多的良善子弟。三锦抬头起身见礼,青眼动良人,似水撩心魄。这一刻食天下的少东家范存孝,那颗二十多年未曾出过差错的心,顿时骤停了一下。不知何时缘起,不知何时缘灭,有的只是这一瞬间而已,紧握了袖中的双拳,范存孝上前一步做了个文雅的书香回礼。“听小六子说了姑娘的难处,原本这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买一卖,当面地结清了账。但既然是事出有因,我范存孝也是乐得交姑娘这个朋友。今天这顿饭钱,就算在我自家头上了,但我有一事求问姑娘。”,这番酸溜溜的话,听得翎霞那叫一个牙痛,她虽是处世未深,但这双赤眼可谓是洞察秋毫了。翎霞心中也是一阵嘀咕道:“这小子莫不是看上了三锦姐姐了,不过也好,既然能白嫖一顿饭食,那也是极好的。只看这小子还有啥花样。”,三锦倒是没翎霞那些个胡乱心思了,所以听了不用付钱一事,心中虽是不解,但也未追究个缘由了,只是点头示意范存孝继续说出自己的请求。一直是被他老爹戏弄,是个不开窍的石头,如今好不容易是通明了一次,临门却是迟疑了。这般状况让一旁看得通透的小二哥,那叫一个急啊!悄悄从后边大腿根上掐了他一下,而后眼神示意其上啊!范存孝也是终于鼓足了劲儿,抬手作揖问道:“敢问姑娘芳名?”,一句话直接是将店小二呛得窒息了过去,他奶奶的,你一千两银子就为了问个姓名,你这抬手好不容易大方一次,原本以为是能够直接邀请人家更近一步了。没想到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这边三锦也是纳闷了,这家少东家对自己这个名姓这么执着吗?千两银子就为了这个,但人家可能是心善吧!自己也是不得占了别人这么大个便宜的,那岂不是丢了我勾陈山的面子嘛!三锦对于自家这个神族后裔的招牌还是特别爱护的,下山前娘亲就说过,无论做啥事,万万都是不可输了阵仗,以免丢了自家颜面。“小女名唤三锦,少东家这般善举也是良心了,但我家从来便是没个这般占别人便宜的说法,见了少东家也是爽快人,既然少东家信得过,那我俩速速回去将饭钱取来清了,免得少东家难做。”,也许三锦是无心之举,但所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嘛!自己一顿乱拳,打得范存孝那叫一个措手不及。既然人家话都说到此处了,范存孝也是不再强求了。正要想着随口几句话结束这般尴尬的场面时,屏风之后突然响起了一顿爽朗的女子笑声,笑得那就一个快意,那就一个放肆!
范存孝和店小二还好,只想着是自己出了丑而已,但这笑声却是让三锦和翎霞顿时为之一怔。这般的声线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人难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