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现在反应过来了,那是一种隐匿气息的法阵,刚才清风的注意力被对面的林清扬吸引了,自然难以发现本就难以发现的季若。清风的目光一直盯着一身红衣的季若。
“道长原来也是个浪人,”季若的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见到姊妹们都慌了神,只是这林家大大小小园里这么多姐妹,道长却要怎么办。”说实话季若心里有一点小窃喜,见清风竟然因为自己小小地失神。
意思是很明显了,嘲笑清风见到女人就不淡定,清风一向伶牙俐齿,现在却是有说不出话来了,一来确实季若说的是实话,二来清风一时间莫名卡壳了,说不出漂亮的反击。清风作了下来一语不发。季若一见便更加笃定这清风确实如此多情,一个“哼”字蹦了出来。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瑶光一见整个场面尴尬住了,一想就知道季若实在生气中,清风前日带着一姑娘进了林家的门,当时季若在小周园里得知这消息,脸色虽然没有变化,手里刚采的花却遭了秧,一朵好好的花被弄成一瓣瓣,一些零落在脚印里,一些飘在小周园的鱼池上,像极了尸体。这时候看似没由来的气,想来是积累了许久。
林清扬皱着眉头想瑶光示意,眼神里不用说定然是要瑶光去解围,清风现在是林清扬的得力助手,自然不希望季若伤了清风,至少面子上要表个态。瑶光站起身来,笑了笑将酒爵捧起来,平举过头,那笑容里自然是充满了苦,“小姐,端的是实在了些,只是清风道长想来也不至于这样罢,”季若也不答话,自己给自己斟酒一杯。
瑶光将酒爵一倾,将慢慢一酒爵的酒就下肚了,一撸袖子将嘴角的酒擦干净,瑶光自己找了个没趣,兴趣阑珊地坐了下去,对林清扬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冲动。林清扬刚起来瞬间又跪坐下去,只是嘴巴嗫嚅了一下,想来确实有话说。
“邀我何事?”清风将搁置在桌上的酒爵拿起来,一道淡蓝色的真气包裹了酒爵,清风的酒杯里燃起了烈焰,只是一瞬间就熄灭了,清风将去除酒精的水一饮而尽,“还是温水好喝些,不是那般炽烈。”
季若的脸上映照着烛火,微红的脸不知是火红长裙掩映的,还是喝酒的酒精所致,堂下人看起来却是别有一种妩媚的美,清风现在却无动于衷了,刚才那几句话直接将他所有的兴趣都给消灭了,甚至他现在心里有点小火,季若仔细地端详堂下人,去除自己心里的那些火气。季若看清风确实有几分满意,除去形象,清风的才华确实在同龄人中颇为出彩。前日的那两场比斗,开始的空间里泛起了醉人的清香。拉着清风的长袖去了外面。丢下一句,“清扬兄,下次吃酒莫要自寻烦恼,备清水一杯即可,人多了也无甚意思。”
林清扬尴尬地看着上席的季若将要发作的脸,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好在季若没有当场砸了酒爵。
看着清风消失的背影,林清扬拍了怕额头站起身来,笑容很僵硬,“小姐,清风道长他?”季若看起来似乎只是要在之前看一看她婚约里的那个人而已,但是第一次会面两个人的见面很不愉快。
季若轻轻的呷一口酒,“我要赢,比武这件事情必须让他服气!”季若似乎还在生气,这让林清扬一愣,按照这情况似乎不准备让这门婚约成功继续下去。“就算是输,也要让他感受林家的威力,不能让他小觑了我林家人!”季若见清风是林虞要求的,于是林清扬就安排了这样一场一举两得的宴会,本来按照剧本季若是没有必要出来见面的。
“这...”林清扬对于这件婚事也不好说什么,即使他的地位非常高,毕竟作为旁系弟子他也不好对大宗的事情指手画脚,一些话就算有也没有必要说出口。
“那商山那边三爷...”林清扬还是多嘴了。
“君扬狂妄之徒,所谓的优秀只是显赫的世家副产品,”季若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可以合作,姻亲之事休戚与共,不可与之。”
“商山君家可不是这般好说话啊,”林清扬小心提醒道,“商山大族...”
“林家只是想多要一个伙伴,并不意味任何一个人的离开林家就会陷入恐惧的泥淖,”季若的话很激动,看起来对于这件三爷意中的婚事,季若也很抗拒,只是林清扬还是在季若的话里嗅到了一丝林家的决策意识。
“不说了,”林清扬知道是时候改变话题了,有些东西的讨论一定要适可而止,“那曲谱好像最近闹得有点大了。”
“嗯?”季若不知道林清扬所说的大所指在哪里。
“大相国寺的人来柴桑了,”林清扬的眼睛里透露着无尽的担忧,“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就是个巧合,后来我戒律堂的人回报,大相国寺的弘光法师去了光业殿,我就感觉这间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出现在曲谱丢失的最初地点,看来确实不是巧合,”季若统一林清扬的揣测,“他们还没有联系我林家吗?”
“似乎他们准备自己查,完全没有找我林家的意思,”林清扬很好奇,“大相国寺和我林家的曲谱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国寺,他们对于国的观念肯定比一般人要强,”季若冷笑道,国寺是东帝册封的,这份荣耀与国祚同,这般的缘由自然让国寺的僧人更热衷政治,这些僧人完全不像世外高人一般,济济于功名利禄。
“莫非这曲谱的秘密不简单,与政局有关?”林清扬突然发现这问题有点大了。
“怎么清扬兄害怕了?”笑意很浓,“林家从来就不是那富尽东南的商贾,清扬兄自然不必这般惊惶。”
“这次的事情会不会是与当家的准备在帝都的动作有关?”林清扬也真的不是被吓到了,戒律堂镇压着林家人的恐惧,他们最先面对的就是恐惧,对于政治林清扬所见也不在少数,只是事出突然让他有些惊讶而已。
“我猜测多半是了,只是应当不是这么简单,其中问题可能更复杂,”季若的地位在林家虽然很是高,但是她不管事,可能连林清扬的权力都不如,对于这样的林家高层设计,季若了解的也只是个大概,其中的细节与林清扬所知也是相去不远,“大伯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出面,说明这事情不足以动摇我林家,甚至不能伤到我林家。”
林清扬点了点头,弘光大师在大相国寺里也只是一个三代弟子,说起来大相国寺对于这里的事情也不见得怎么重视,“话虽如此,但是我们作为林家的小辈,也就这些事情可以交给我们处理了,”林清扬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微微没由来的感慨。
“你的人手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林清扬很自信,在堂下踱步,“我觉得可以收网了,只是那些和尚在场恐怕有些棘手。”
“大伯的意思是什么?”季若知道这大相国寺的人确实有些意外。
“家主没有新的指示,按照原来的做法我害怕太强势,”林清扬的担忧是有由来的,林家在东南作风一向强硬,那是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大相国寺是国寺,现在依附的是东帝的力量,又靠近长公子稷,林家就不得不考虑这样做的后果。虽然只是一次微不可察的交锋,但是一但不可预见的扩大,林清扬完全没有能力承担这个责任。
“先缓一缓,”季若建议道,“但是不要完全放手。”
...
青藤阁外,
“大体事情就是这个样子了,”瑶光转过身来,对一脸没有表情的清风点了点头,以为清风不相信她,又不来一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真的可要相信我!”
“昔圣人最开始也是听其言而信其行,但是有一弟子让他不得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种人需要观其言而查其行,”清风对于瑶光是完全没有信任可言的,“你说的我能信吗?”
“我说的真的是真的,”瑶光很气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自己这样的有成见,“你若是不相信,以后可别后悔啊。”显然底气有点不足。
“我出去一趟,告辞,”清风脚尖一点落在了瑶光撑来的那小船上,“借你的小船一用。”
“你去干什么?”瑶光急忙唤住他,“你晚上可是有一场比武的。”
“去买药材,”清风站在晃荡的船头道,“这柴桑最齐全的药材店在哪?”
“药材?”瑶光看了一眼清风,他身上也没有什么伤,“买药材来作甚?”
“此事你无需关照,就说这里的药材店在哪?”清风脚一勾,竹篙弹起,右手横抓,在空气里旋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要说药材的话,这边最近的药材店应当是商山君家的一品药阁,”瑶光见问不出清风要做什么,也就不问了,“这水路从母湖向下去约莫三刻钟出林家水门,然后从一条右边的水道去一条白眉巷,在那里最大的一家就是商山君家的药店了。”瑶光严重怀疑说了这么多清风完全没有记住。只是她失望了,清风的记忆力相当的好,而且完全理解了,(清风自己认为自己理解了)。
“多谢!”清风将竹篙深入湖面,只是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清风没有划过船,只是在柴桑这几天看过人划船,自然竹篙只是带起了一串泡泡。清风眉头皱了皱,右手一个法诀,直接将船推向了湖心。于是第一次划船的清风就这么不伦不类地出现在了林家的子母湖(子母湖是单说的时候将的,两个湖连起来就当说福禄海,谐音葫芦海)上。
“道长这么年轻却是有这般难言之疾,真的是天不完人,”瑶光在后面念叨到,清风的修为高深,自然听见了这话,一个趔趄,差点从船上栽下去,心里一句“泼天杀的!”只差右手一个法诀丢过去了。
林家里有大大小小数个湖,但是林家为了安全考虑,将所有的湖都联通一个个便于管理的水门。水门有似于水闸站,大船在水门附近停下,小船转运大船上的货物。林家的商务众多,最稳定的是南北粮食运转,柴桑地处江南腹地,这里又是林家的祖庙所在,自然成为了林家粮船的中转的核心地带。有一种说法是江北之米泰半姓林。甚至当年西北军务糜烂的时候,东帝曾经下诏林家拨粮北上。
林家的红色太阳旗帜在两岸的石阶下飘扬,大型的趸船上堆积着南来的粮食,等待北下的粮船来换装。水面上的航道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来来往往,人员颇为驳杂,有些蓝衣的林家子弟,也有些短褐窄袖的商人。这里的繁荣确实与柴桑的主城有过之无不及。甚至清风有一种错觉:柴桑若是没有林家,这里会不会还是江南重镇。
清风的小船缓缓地右边拐过去,进了一条弯弯的水道,想来就是瑶光口中所说的白眉巷。清风将船稳稳地地停在了一家阁楼样式的独立店铺门口,那店上有一个金色的匾额,上面写着“一品药阁”,清风一看知道这是目的地到了。清风的目的就是为淑昭买些药材,不然从空云山上带下来的药材要被淑昭糟蹋光了,顺便看一看有没有适合的药材,可以购置一些备用。
清风心神一动将青叶世界里的几锭金子放到了袖口里,走进了那店铺。一进门却是没有想到,遇到了几个身着黄衣僧袍的中年和尚正与那店家议论,那僧人的僧袍被撕裂,里面的血肉外翻,以清风估计刚刚这些人经历了一场恶战,受伤的程度虽然不深,却是也不轻。
“你这哪般意思,是来消遣某家!”那和尚眉毛横飞,满脸凶恶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