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三人都注视着萧知意,没留意法然动作,萧知意站在法然身侧自是看得清楚,几息之间便明白了法然意思。站起身来对着法然福了一福说:“其实我和堂姐是嫡亲姐妹,哪有什么旧怨,我母亲常常担心堂姐在庵堂受委屈,父亲也是愿意堂姐回萧宅的。”
看边上萧瑚脸上露出适时的一点愧色,江氏微微低眉,萧知悠脸上放松,萧知意继续说:“只是我们要看堂姐意思。”
说罢直视萧知悠说:“堂姐想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萧宅呢?”
虽是心里不忿,萧知悠不敢在此时生事,只低眉顺目转头对法然说:“这里虽是清幽,适合修行,无奈挂念家人,想回萧宅的。”
萧知意毫不意外萧知悠如此说话,转脸对着江氏说:“大伯母是希望大姐姐留在这里清修,还是回上京城里?”
江氏平生自恃身份,不意被个小辈问话,但事关女儿前程,在法然面前不得不收敛,便和气的说:“自是愿意她回京的,知意也是如此想吧?”
萧知意问了话,便对着萧瑚说:“看来大伯母想要大姐姐回家尽孝,大姐姐也想在大伯和大伯母身边孝顺,父母子女天伦本是人情,人同此心,我们当然愿意大伯一家和和美美的。”
不待萧瑚说什么,萧知意接着说:“只父亲和叔祖父常常因为本家里珏三叔猝然离世没有子嗣而忧愁,如能过继个儿子就好了。”
萧术测出灵根那日,不放心生母乔氏,言明不去修界之时,萧琢打的主意,是将萧术过继出去,要来他亲娘乔氏身契,给个小院添些丫鬟仆妇护院,就住在庆阳便是。如此萧术便可省去后顾之忧,不必守着几个铺子,安心去往广阔天地。彼时做好了江氏不肯,双方谈条件的预期,没想到今日机会到了跟前。
萧知意也愿意为了萧术这个堂哥,放萧知悠一马,春里住在上京萧宅,萧术每日栖栖默默,本应该意气风发少年,被重担压弯脊梁。亲眼见大伯母江氏打压乔姨娘,每日要乔姨娘跪地端盆伺候洗漱,一言不合便会挨罚,心下戚戚然。
再者若萧知悠腹中就是女主角郭蓉,对着令自己失去成仙资格的女儿和丈夫,萧知悠哪会心平气和;若不是郭蓉,那剧情也已经变化,书里说第一胎生的大小姐来着。剧情既是有了变化,后面如何,只待积累实力,坦然面对便是。
脸色几番变化,江氏立马有了决定:术哥过继。既能把膈应人的庶子分出去,且他姨娘在府里,母子二人都逃不出手掌心里,又能带回女儿,江氏求之不得,与萧瑚商议。可萧瑚心疼女儿,又不舍得儿子,在那里迟疑不定。
江氏低声劝了,萧瑚看向可怜无助的女儿,离了家族如何生活。想着江氏说得对,男子自当顶天立地,便是离了生父,也可谋出生路,再者只要自己在,总归是顾念术哥儿几分的。
待对面夫妻二人答应下来,萧知意又说:“珏三叔是元和十年的进士,珏三婶也是庆阳大族出身,虽然二人不在了,叔祖和父亲想过继个出身好的。大伯和大伯母可有什么人选?”
“意姐儿,就是术哥儿吧。属他最是合适。论起出身,术哥儿是你大伯的儿子,族里哪家孩子有他出身好。”江氏真诚的劝道。
“可术哥儿生母是奴婢呀,我看到她给大伯母端水捶肩膀,珏三婶生前是个顶顶体面的人,这?”萧知意迟疑的说道。
顿了顿,萧知意假装着说:“不行,不行,术哥儿不大符合呢。”
法然看萧知意皱着包子脸与人打机锋的小模样,腹中好笑不已,面上纹风不露。
本来不舍得萧术过继,现在被侄女否定,萧瑚却觉得过继术哥儿不错,想说服萧知意,通过她说服萧琢与萧仁。
萧瑚想着既然提到生母,只要术哥儿生母不是奴婢,不就成了?
再者,到底对萧术有几分父子之情,乔氏若在江氏手上,那术哥儿便一直被江氏挟制,这回抢先开口说:“术哥儿生母已是良民,随他去庆阳吧。术哥儿不算婢生子。”
江氏记得今日首要任务是带萧知悠回府,稍后还需与南平侯府商议婚事,便咬牙同意了萧瑚所说,心想着:以后有收拾乔氏和萧术的时候。
法然代萧琢和萧仁同意了此番商议,两下自去不提。
“知意可怨爷爷擅自将好处给了萧术”法然在回庆阳路上这么问萧知意。
萧知意闻言抬头看了看法然说:“不会,咱们也用不上,这样术哥儿可以安心去修界了。”
法然笑笑,满意于萧知意的豁达,法然没说的是,萧术虽是个四灵根,可少小失扈,浸在佛经里长大,一身佛骨,一颗慧心,这样的资质若是去了法修门派,许是表现平平不及单双灵根,修佛却是得天独厚,起了惜才之心。
萧术看似无欲无求,没有缺点,为人却是重情,此间唯在乎生母,如今知意给他天大人情,往后萧术长成,可与知意守望相助,如此萧家安稳。
蓦的,法然凝神细观,就在方才商议确定之后,萧家两姐妹的因果线缓缓消散——
时值傍晚,春风吹起树梢叶子,晚霞抹在天际,萧知意随着法然来到庆阳城外,缓缓从飞行法器上降落,有心腹仆从在不远处车马那里候着。
行了一会儿,萧知意掀开车帘,城楼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是邀请旅人归家,那一瞬间,灯火在阴影中乍然显现,令人怦然心动。仿佛安心美丽的甜蜜梦境。
楚酬与杨掌门已从书院回了萧家,听门房来报,伯老爷与二姑娘回来,众人忙走出去迎着。
杨掌门看自家向来不耐烦应酬闭关炼丹的师弟,此番无比配合,不禁想:看来师弟对萧家感激颇深,若萧家子弟入天玄,以后要多顾着些。
楚酬整理好衣冠,看着自己光彩焕发,便放心的跟着众人去迎接。
使人唤来萧知念和萧,依旧在书房坐了,法然与杨掌门端坐首位,萧琢与楚酬分别在左右第一把椅子上正襟危坐,萧栈、萧机站在萧琢身后。
萧知意、萧知念、萧术在堂下站立,站着的三人明白,这是到了决定的时候了。
萧知意是要去的。萧术听闻后顾之忧不再,也决定同赴修界。
萧知念不舍家人与快要成婚的章家瑜哥儿,几番思量之后,决定留在凡人界。
法然本就打算安置萧知意去天玄宗,此番萧家帮助了长谷道君高徒楚酬,长谷、楚家、杨光敛必是会在入门之人身上报答,如此送萧知意去,便十分恰当。
萧术愿随法然去极乐寺,法然遂决定先带孙辈这二人去天玄宗底下白云城暂住,等萧知意入了天玄宗便带着萧术回极乐寺。
萧栈曾私下问过法然过于双鱼佩的事,此番待客人离开,法然留了萧琢、萧栈和萧知意,对着萧琢说:“昔年我给你父一对双鱼玉佩,你父可有留下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