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琢心下高兴,面上不露,沉吟几息,敛了神色侧身对萧明说:“你带着人去宫门口等着,今日百官进宫,必是拥堵,稍远些,带着炉子,一个煮砂锅,熬上热粥,一个煮热水。让机灵小厮在近些迎着,到时候见着栈哥就领马车上歇着,今日上午一路骑马过来,栈哥爱洁,必是要擦手擦脸的,路上别给他泡茶,只吃些热粥。”
萧明是萧琢身边老人,怎会不知主人心思,当下连连应是,一点不敢怠慢,带着人去了。
昨日圣上诏令百官在宫门跪迎太子,萧瑚一早便穿戴好乘轿去了,最近几年,当今对太子平平,隐有猜忌。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许多人暗地里投靠了别的皇子,陛下未必不知,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此次太子归京,竟安排了“百官跪迎”,萧瑚心下想着西南边境必是出了大事,且对东宫一系有利。只要太子稳稳的,栈哥儿便是太子身边得意人,这大事便是与自家有益。至于被江氏蛊惑掺和了一点德妃的事,萧瑚觉得隐患不大,待与三弟、栈哥儿谈过,及时收手便是。
萧瑚琢磨着,此番变动,运作好了,便是青云梯,萧家起码在本朝和下一朝都步步稳当。
萧琢同样心里存着事,思量着并不说话,想通关节信步去了随意堂,这个时间徐氏和知意必是在随意堂陪伴母亲顾氏。
听说前日虎贲卫段大将军秘密带着精兵出城百里与太子会合,太子身边本就有李家军精兵护卫,护国将军李贲也在其内。
李贲就是将要成为萧琢弟子的李研和那纨绔子李硕的父亲,本朝李家军首领,世代驻守西南。
在宫门等着接人的还没有回来,一家人在随意堂吃些茶点,江氏在正院抱病,近日没来请安,随意堂里气氛甚佳,二房那边的女眷也来了这边宅子,众人翘首以待。
萧栈老成,徐氏平日有夫君女儿陪在身边倒也还好,只是想到“信物”的事,怕萧栈离家,这份等待里就多了几分迫切与紧张。
萧琢在想大嫂江氏与女儿说的那些话,若是江家与西南变故有关,如何摘出来自家,如今诸事未明,倒不好贸然动作。
萧知意纯粹是想暗搓搓找哥哥萧栈聊聊所谓“剧情”,请他那颗聪明脑袋来分析分析,也缓解自己因为“剧情”的压力。当然,聪明的姑娘坚决不承认是“剧情”有压力,就是没有搞懂“剧情”的套路才有压力嘛。>.<
这会儿眼看着人到了京城,焦灼等待终于有了消息,且江氏威胁到底是存在了心里,虽以暗语传给了父亲,到底一日不见远人归来,一日不得安心。这会儿正以比平时更迫切的心情坐在堂中。
老夫人顾氏是想着等萧栈回来和他说说知意和知悠之事,萧栈这孩子心思深,又疼爱知意,若是他以为家中偏袒大伯一家,说不准私下里要怎么找补,倒不如和他说说清楚,别让聪明人自作聪明办了蠢事。
等吃了午饭,萧栈终于从宫里出来,坐上自家马车,擦了手和脸,脱下靴子,靠着窗边,喝点水,用些粥,才觉得缓过来。今上赐宴,别说是臣子,就是太子殿下也绷紧心神,唯恐有什么差池,越是这样升平时节,越是要谨慎。
他们这些人的谨慎仿佛刻在骨子里。好在现下经历失而复得,圣上总归是对太子多顾念几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上顾念的几分对于太子和属官来说就很好了。
等一回到随意堂,萧栈给祖母顾氏、父亲萧琢和母亲徐氏磕头请安,给大哥萧杨行了礼,大房的庶弟萧术给他行礼,俯身回了礼。来到了妹妹萧知意这里,不等萧知意福身,便蹲着马步,双手掐着妹妹的腰,作势要举起来转几圈。徐氏看了立刻站起身打萧栈的背,边打边说:“栈哥儿,给我把你妹妹放下来。”
萧栈在徐氏冲过来的时候就意识到有些不妥,现在妹妹长大了,高兴的时候不能抱起来抡几圈。只把人放下,搂着萧知意肩膀哐哐拍了几下,说:“意意真是咱家小福星。”
徐氏看萧栈把萧知意放下,还没松口气,又看他哐哐拍萧知意,怔了一下,栈哥儿老成,多久没有在人前这么情绪外漏了。必是此次发生了什么非常之事,才这般神情形态。
顾氏和萧琢看萧栈这般形态,知道必不是坏事,便等他平复下心情,与家人细细道来。
等萧栈松开萧知意,坐下喝了口茶,才挥退侍立仆婢,与家人细细分辨。自有顾氏和萧琢的心腹在外头把守。
萧知意:Emmmm你们高兴就好,我只是个木得感情的木头人>.<
随着萧栈的话说来,众人才知道这次说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万幸太子平安归来,否则帝王之怒,伏尸百万,萧家危矣。
路上有几拨死士明着暗着拦人,都被随扈击杀,一路上遇到许多对储君感恩戴德的百姓,一切看起来尽在掌握。谁知在最后一站安排了一着暗棋。算计到了太子为人行事,也算到了地理山川局势,连随从舟车劳顿提防训练有素的死士,对平民警惕降低都算到了。
却原来太子一行刚到西南脱墨城,众人一路车马疲惫,既要防备诸皇子伏杀,又要处理与地方官员关系,远不得又近不得,毕竟太子只是储君,可还不是君。若是当今听到什么风闻,觉得太子声势在民间压过君父,那不是擎等着死路嘛。这般既累心又累身,终于到了边关,实在是看到不远处李家军营地,心里自是高兴非常。
各人都恨不得喊几嗓子来表达自己喜悦之情。不过,西南多山,迎着太子一行往军营走的小将军说,这边看见了营地,周围有个小寨子,偶尔有山民路过,却还要翻过一座山,越过个山谷才行。
众人自是打起精神来不提,翻过一座山,走到一条僻静的小道,旁边有溪流潺潺,连湿热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清凉了。太子开玩笑对身边的萧栈说让他赋诗一首。
转过一个弯道,有一个妇人摔倒在灌木那边小溪里,像是要越过水流的时候,失足崴了脚一样,看到人来,就说小将军救命,哀哀戚戚的样子。
溪边有一垂髫小童,着急的看着溪里妇人,待看到来人便向着跑来,应是呼救的意思。
太子此人颇为谦和正直,按理说遇到此种情形必是要相助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是治下子民,自当帮助几分,更甚是会带着这妇人与小童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