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马场,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小姐,你刚吃完东西,能骑马吗?”烨敏带着冯珂泙来到我面前,他们手里是一匹纯黑色的马,看起来特别不好对付。
“能,我没吃多少,”我小心的摸着马身,那马果真不太顺从,“这马不太听话啊。”
“小姐,这可是你最常骑的马。”
“哦,那它是今日心情不好,我试试。”说着,我借用身体的习性侧身上马,还下意识的用手拍马身。
许是这动作过于行云流水,马竟开始服从与我。
“乖。”
不用我做什么,身子很自然的驾马前行,我从没骑过马,这是第一次坐在马身上看世间万物,顿时觉得有些欣喜,它那么高,那么有力,哪怕载着人,也依旧健步如飞。原本宽广的马场,变得格外狭窄。
“踏马一日行千里,流水匆匆追不及。”
我满脑中都是这首坎南城不知名的诗人在死前写下的最后一句诗,我明白为何他在离世之前都想再骑一次马,这是自由,是放纵,是觉得有此一刻,今生就此了结也无悔。
“福小姐!又见面了!”突然一匹棕色的马闯到我的面前。
是他,我勒住马缰:“早上是纸鸢,午后是驯马,护城王,你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想找你啊,”月水影笑道,“福小姐长的好看,令人难忘。”
我手里的马缰一抖,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生的一副规矩公子守礼将王的模样,怎么有些风流浪子的味道。
“护城王说笑了。”但他夸奖于我,加之又是护城王,我不好驳他面子。
“不说笑,福小姐千万当真。”他牵着马转身,那马儿身彪体壮,可却听极了他的话,不过勒了几下缰绳便乖乖的换了方向。
我学着勒动缰绳,可惜我的马它没那么听话,左右动着头,将我狠狠的往身下摔,我一时间毫无防备,硬是被甩了出去。
就在我快要落地时,月水影追上我抱住我。
“看来,传闻中身手矫健的福小姐也有失手的时候。”
“我只是一不小心。”我推开他,重新上马,因为太过羞涩,我竟忘了我是如何转向的,马儿突然听话的不行,稍微几下便可随意操控了。
“看来你的驾马技术是不可控的。”他还在笑话我。
我回赠他几声冷笑,不是我刻意的,是身体自己做的反应,虽然现在的我能跑能跳的,但我总觉得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就像一缕游魂,随时会从身体里脱离出来。我还是那么虚弱,那么渺小,力量微弱到连几个动作几声冷笑都控制不了。
在房间里待的久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对除烨敏之外的人说这么多的话了,而他,就那么巧,种在我的心头,就像他的纸鸢缠在我的纸鸢上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被他几句话激的火大,三下两下的便学会了转向。
等到夜深了,我才回到福府。
“听说你今天与月护城王一块练了一下午的马。”父亲在用晚膳时突然开口道。
“是,不小心撞上的,他这人说话不太好听。”我故意将对他的印象说的极差,免得父亲又动起联姻的念头。
“可是朝堂上的护城王可是格外的冷静沉着,我从未见过这般年纪的男子有如此大的魄力的。”父亲对月水影的印象好像不错。
“对呀对呀,前些天在锦绸会上,我看见过他,大家都穿的鲜艳明亮,唯独他一人,全身雪白,格外突出,令人惊艳。”姐姐好像也看上他了,我想她心中一定可惜自己这么早成婚了,没有选好夫婿。
“我看护城王就很适合与康儿一对,”姐夫没听出姐姐话中的可惜,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如去找陛下求亲?”
“是不错。”母亲开口道,手里拿着筷子,敲着碗边。
这是乡野女子的习惯,吃饭时总会有声响,一旦不小心就会暴露出来,特别明显,而且全家只有她一人会这样。
父亲以前还会提醒,现在早已习惯了,只要母亲别在重大场合上出现这种毛病就行。
我沉默不语,从前我就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开口,现在更是如此,只是我有些不满,他们这些人,仅仅靠着对一个人的片面观点就决定他的品行,不仅如此,竟还只凭几句只言片语便决定我的婚姻和人生,实在过分。
“康儿怎么不说话?”父亲看出我的异样,“你不喜欢?”
“我不知父亲你是如何判断我是否喜欢他的。难道就凭我与他一同连骑马吗?”
“自然不是,”父亲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才道,“我见你平时也不会同人一块练习马术,便猜测你对他心有爱慕。”
“猜测······”我没有再回复他的话,只是在心中念叨,不愧是父亲,一猜便中。
之后便无人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母亲更是连筷子都不动一下。
我知道福家是想攀上月水影这个纯种王室血统的坎南护城王的,因为,其实很少有护城王会是王室成员,哪怕在王室成员极多坎南城也是少有的。福家虽然是护城王一族,但终归底气不足,唯有与王室攀点关系,才能更加的繁荣稳定。
我上头有两个姐姐,大姐姐福柳禾嫁给了铸剑武库的首席铸剑师江澎渭,二姐姐福柳易嫁给了同为护城王的徐援楷,除了姐姐我还有一个哥哥,福柳阔,现为小将军,妻子是万金龙井家的女儿,名下有数个金矿。我们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脱离王室独存的,假使有人挑拨,便很难在影候城立足,但若是让我与月水影成婚,无论怎么说也算是与王室沾亲带故,哪怕是影候城王,也得畏惧我家三分。
歇了晚膳,我回到床榻,倒头就睡,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梦中五光十色,美妙无比。
第二天的清早,我便被烨敏从床铺上拉起来,她替我换洗衣服,急匆匆的拉我去马球场:“小姐,老爷都快急疯了,您从前从不会睡到这么迟啊。”
“可能是春天到了。”
“小姐,你别胡说八道了,再不去您明天会成为他人嘴中落荒而逃的胆小鬼的。”
“不妨事,别着急,就算我真的迟到,父亲也绝对有办法解决的。”
据我所知,父亲不仅战法精通更是权谋高手,不过就是个马球赛,不必太过在意。
到了马球场,已经是最后一场比赛了,母亲催我上马,将黑马缰绳塞到我的手里。
“别耽搁,快去!”
“好,”我打了个哈欠,看向对手,我认识她,她是宫德刃的长女,但是我与她,一面都没见过,“请赐教。”
“福柳疾,我不愿与你为敌,你我之间的比赛不过是父亲们的玩笑话,福小姐是远近闻名的高手,我自知打不过你,还请让我一让。”
我算是听出她话里有话了,我赢她是胜之不武,输它是颜面扫的,无论怎样,我两者都吃亏,实在是高明。
“既是比赛,就该全力以赴,不然愧对父亲养育教导之恩,”我牵马上前,“不知道在宫久倩小姐眼中,父亲值多少敬重,反正在我眼中,父亲的赌约便是不可轻视的,他将颜面希望全权给你,你怎可以玩笑视之?我若输了,马术高手的名头归你,我也不再接受马术战帖,我若是赢了,就请小姐对自家父亲好好表达歉意。”
“你这是存心将我至于不义之地。”她压低声道。
“你先起的头,赖不得我。”这番场面我在书中不知看到过多少回,早就信手拈来了,在说话这方面,宫久倩要斗过我还需花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