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香居是云州颇负盛名的酒楼,它建在烟雾缭绕的烟水河畔,规模不大,但十分雅致。酒楼的招牌菜“品香狮子头”更是云州一绝,再加上独具特色的桂花酿,招揽了无数客人。
在二楼临窗的位子上,一男一女正笑意盈盈地品尝诱人的狮子头,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人物,引起了不少人观望。
“跟你出来就是麻烦,看你的人快把路堵了,真该把你关进笼子里拉去赚钱,看一次一钱银子。”音执眨眨眼睛,笑容里有天真的邪恶。
“主意不错,赚了钱换你请我吃饭。”秦歌挑了挑眉毛,不急不缓地用筷子切开一个狮子头,极优雅地品尝着,大概是觉得垂下的头发碍事,他随手拿过一只干净的筷子把头发绾起来,周围的食客看呆了,甚至小二倒酒都倒在了外面,而客人却毫无察觉。那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木块插在秦歌的头发里,瞬间如美玉般尊贵无比。
音执笑咳了一声,正准备嘲笑他几句,却突然顿住了,鼻翼轻轻煽动几下,她微微一笑。
“怎么了,这次不吃以后别想再让我带你来了。”秦歌嘴上说着给音执夹了一块狮子头,一边传音道:“我右后方桌子的五个人,可疑。”
音执笑吟吟地欠身为秦歌斟上一杯桂花酿:“可别,我哪能就吃你这一顿,太便宜你了。” 同样暗自传音道,“我闻到了南尾花、北零草。七叶秋,还有碧莲和血尘的味道。”
“这是什么?”秦歌一向一听这些东西就头晕。
音执伸手扣住自己的箫,突然张口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苗疆。”
她话音未落,那五个身穿奇异长袍的人已发难,长袖一甩,动作出奇地一致,几道黑影疾疾射出,直取音执的五官,不料一击落空,刚刚还懒懒的女子已经连人带椅子都消失在了原地。五人惊怒交加,迅速靠拢在一起,这一层的客人四散奔逃。
“你自己不知道躲吗?”秦歌瞪了优哉游哉坐在椅子里的音执一眼。
“反正有你在,我干什么要多费力气,本姑娘身体虚弱,要注意保护自己。”音执悠然地把玩着箫。
“我要是不救你呢?”秦歌没好气。
“但是你已经救了。”音执得意,忽然一眼瞥见了那些原本射向她的东西,一下子跳起老高,半分身体虚弱的样子都没有,“竟然是蛊!本姑娘最讨厌这些难看恶心的虫子,我要先走了,你们慢慢聊,秦歌你下次再请我吃饭好了,我慢走你们不用送。”她说走就走,跳起来的瞬间说完了这一堆话,再一点椅背,竟眨眼就消失在了窗口。
好功夫!五个来自苗疆的长老一惊,这个人对他们绝对是很大的威胁,但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这丫头……”秦歌失笑。
就在他一分神的刹那,又有五道血红的影子扑了过来,速度出奇的快,空中飘起不祥的气息。五道血影分毫不让地封住了他所有的闪避路线,秦歌一惊,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也是极其讨厌这些恶心的东西的。
长老们面露喜色,不料片刻过后眼前一花,“叮”的一声轻响,一串东西被钉在了他们脚下。他们定睛一看,脸上霍然变色。
那是他们最邪历的蛊毒之一,名为“血蝗”,一旦碰到人的皮肤,就会破肉而入,循血脉而上,深入人的脑髓,把人变成一具能走能说但就是没有自己思维的“行尸”。
但这些无比邪恶的虫子现在被人穿成一串钉在地上,摸样十分可笑,除了尚在不停扭动之外,倒有几分像糖葫芦。
秦歌似笑非笑地站在方才音执坐过的椅子上,长发翩然垂落,遮了半张风采卓然的脸去。绾头发的筷子现在正充当着串“糖葫芦”的竹签。他拂一下袖子,扬扬眉毛,一股子清傲的气息徐徐浸染过他绝世的面容。
几个人一时竟呆住了。
“说吧几位,素昧平生竟用蛊来招待我,是看秦某这张脸格外亲切么?”秦歌跃下椅子径自坐下,自顾自拿过音执给他倒的桂花酿饮了一口。
几位面容阴冷的老人相视看了一眼,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上前一步冷冷开口:“我等奉我公主之命,召怀薇回苗疆,近日已知怀薇人在夜阑山庄,故我等欲问夜阑音执,无意冒犯公子,还望见谅。”
“找音执啊?”秦歌笑笑,“好啊,你们去吧。”
长老阴森森的脸一沉,差点气出个好歹。刚才寸步不让地挡了半天,现在就一句“你们去吧”?
“但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你们最好不要招惹那丫头,她好像正好是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克星呢。”秦歌笑吟吟地举起酒杯晃了晃,“你们在空气中放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你们一定在等那东西在我体内发作吧,可是不好意思,丫头在我酒里放了点东西,我觉得你们的那些玩意儿好像没用了。”
长老脸色更难看了,顾不得他说的真假,追夜阑音执要紧!领头的长老拼命克制住了放出蛊虫咬他一口的冲动,摔袖领着众人下楼离去。
当最后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秦歌眼神一冷,反身疾速跃出窗口折身离开。
“怀薇——喂——怀薇啊——”音执丝毫不顾形象地在自己屋子里转着圈儿地大喊大叫,“你在哪里,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把秦歌押到品香居老板那里洗碗——快出来——”
“小姐小姐,怀薇姑娘大概在园子里头,不在这屋里,你快别叫了,庄主听到了又要说你了。”一个眉眼儿清秀的小丫头匆匆跑进来笑道。
“师兄才不会骂我。”音执吐吐舌头,突然急急喘了几口气,脸色发白,嘴唇泛起一层淡淡的紫色。
“哎呀小姐,你身子又不舒服了?”小丫头急忙一把扶住音执,“快坐下歇歇,我去拿朱雀丹。”
“咳咳,不用啦小夕,总吃那东西也没什么好处,我歇会儿就好。”音执喝了口茶,暗自掐了一下自己冰凉的手掌。
“你身子不舒服?”一个冷淡的声音里有丝丝诧异,“你也会身子不舒服?”
“我怎么不会身子不舒服?我为了某些人又劳心又费力某些人还不领情不听话,让我这个虚弱的女子为你们四处奔走累死累活,你们怎么能忍心——”音执哎哀哀地叫着,几乎泫然欲泣,“你们一点都不心疼我——”
虽然在夜阑山庄住了多日,对音执的行为怀薇依旧有些哭笑不得,她明智地选择不搭话。
小夕掩口笑道:“姑娘别在意,小姐就是这样的性子。都是因为从小有宿疾在身不能多劳累,庄主才把她宠成这样。
宿疾?怀薇暗暗一惊。连音执和明泽都医不好的宿疾,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但平日里看她整天这里跑哪里窜一副活泼的要命的样子,哪像是重病在身的人?
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音执吐出一口气道:“医者不自医,无论身心,但——我并不担心,我会努力让自己活着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浮起了幽幽的雾气,清澈却深不见底——那是一种清冷到有些凄然的眼神。
这是音执吗?那个总是一脸笑容打打闹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