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体与素体之间,存在着客观的能力差距。
嗯,应该是这样吧?
以翼装素体和炮铳素体为例。虽然前者攻击的频率和范围都更优秀,但那威力实在差得太远了,而且前摇也很明显。不用说,它的威胁更小。
当然,我没有轻敌的资格。
——那么来看看你的灵活性如何吧。
构造体装甲的间隙中,一级、两级、三级,喷射涌流的痕迹愈发显眼,世界倒退的时速节节攀升。
在抵达极限之前。
空间感在疾走中扭曲,目光收缩成小小的孔,瞄定目标一动不动。
接近之前的那一刻,它终于完成了——针巢形状的积雨云交叉着在胸前收拢,然后利刃般层层绽开。骤雨洒在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半面世界中,造就令人心悸的分野。
——考察结果是,不及格。
明明身负羽翼,却反而更难移动吗?
反抗能力简直低劣到令人不安。
我轻而易举地从一百八十度之外的角落处烧亮剑刃,第一抹朱色湮灭后,它的左翼已经行往坠落之旅。
这大约没法完全废掉它。
但没有再出哪怕一剑的余裕了。
不然某人可能会死。
我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追逐起零落挥洒的羽毛,接着如有神助地把它们逐一抛在身后。
缓慢而吃力的上升后,是酣畅淋漓的下坠。
有在着迷吧。
义眼的视野约有百米,扫过之处皆空无一物。
也没有扑面而来的流光溢彩。
那么干脆闭眼。
纯粹的失重感。心跳加速到极限之后反而平静。
自基因中颤抖摇动的不安,令每一秒都荒谬绝伦,却真实无比。
又打开了那扇门。
突破了隐形的枷锁。
只是第二次,就仿佛重复了千百万遍。
这才是正常的。我光明正大地想。
无可救药了呀。
……
耳畔回响稚女的痛呼。
挡在坠落的路径上的,是由游斗转为缠斗的人与非人。
六臂素体用一侧的三支凶器钳制住神奇月饼,剩下的三支有一支被格档开来,另一支扎到了空处,最后一支则绕到背后,扎入了白垩的侧腰。
我事不关己地掠过。
“…………”
金发被喷溅的墨色渐染,女孩咒骂的句子变成了尖利的惨嚎。
也许是因为那支锐物在她的体内搅动,做更进一步的破坏。
我不知道。
因为落过去了嘛。
想看的话可得换个姿势。这种麻烦事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
再说,也没什么难以想象的:
赖以生存的盾牌再也无法被握紧,女孩的战斗服化作布条,露出泛着异质白色的肌肤。
控制不住地,展开身体,奉上最脆弱的部位。
然后人形的杀人者收回背后的凶器,六支一起,聚拢成钻头一样的形状。
透过胸腹之间的地方,全部穿出背后。
柔软的碎片。
朝着四面八方。
盛放。
盛放。
盛放。
……
随着恐怖之物的迸碎,我感觉好像心脏爆炸,全身的血液都郁积在脑中,把神经当作解压泡沫不断揉搓。
我猛烈地咳嗽,呕出的不是墨迹,而是纯白的小花。
有三瓣的、四瓣的、五瓣的,还有六瓣的,洁白的花瓣优美地卷曲着,下面连接着新鲜的绿梗,盛放得朴素而嫣然。
但那是幻觉,下一秒就化作无形。
剑上还留有斩落翼者的余温,这让我意识到一切尚未发生,心中一阵失落。
不。
好在坠落又在加快了。
和上次没什么两样。
毕竟会打断感悟的人都不在身边,这可是触摸终极美学的绝佳时刻。
一切因素齐备。
即使倒退重来也不构成威胁。
因为那大概并非指引勇者拯救世界的先知之梦;不如说是,一路抵达终点之前,为了增加最后的快感而特地制造的,蓄势性的中止乃至倒退。
所以。
其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
断线。
溅起的涟漪。
阵阵回响。
……
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是为魔性之渊。
不需要戒断反应这样低级的操纵术,单纯依靠其本身的性质,就能吸引到一批又一批扑火的飞蛾。
而浴火重生的概率,小到不在考虑范围内。
最后的最后。
记住,凡是给乱七八糟的存在献祭的,都是纯傻瓜。
※
我趁着六臂素体刚刚扎上白垩的功夫,一剑把那家伙劈成了对称的两半,然后足足下滑了好几秒,才止住身姿。
结果在上浮的时候,被痛得呲牙咧嘴的女孩一下砸到了身上。
我不知道死亡的概念对素体是否生效,反正被我劈开躯干的那三体都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就是了。姑且就当“杀掉了”,也没人会反对吧。
“还活着吗?”我问。
“死了。”不耐烦的拉长的声音。
“那我把你扔了?”
“扔。”
这当然只是个玩笑。我捞着白垩的胸腹,让背部的伤口朝上,带着她往“衔火者”落到的建筑群飞去。这姿势显然有点怪,但随便移动伤员也不是件方便事,还是作罢了。
除去苏渃追逐的炮铳素体,还有我和白垩对付的六臂素体和翼装素体,四体尚余一体。它是身材高大、骨骼粗壮、生着厚重外甲的殖装素体。
当时因为这个世界的枳和亚属于战斗组,有娴熟的空中移动技能,所以去对付从上方过来的那两个家伙;扶摇和都图则负责从城区的低空处滑行过来的殖装素体,同时也帮助其他人抵抗蛛;而苏渃属于自告奋勇,对上了威胁极大的炮铳素体。
只能希望一切顺利了。
※
迫降点并不远,很快独立城区的轮廓便映入眼帘。
令人放下心来的是,扶摇和都图的战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灰白的高壮身影和浑身黑鳞的怪化人激烈地缠斗在一块。远处看不大清,不过好像是扶摇在一面倒地挨打。好几次他被按在地上,骨骼扭曲,甚至被撕掉关节。那模样惨极了。
最后一刻他甚至放弃了抵抗,任由素体把他扔得飞到一边,然后奔向人群。
这么看来他之前是一直在阻止素体杀伤其他人吧,而且完全是凭自己的力量。真了不起。
总之结束了。
素体只踏出了一步,头颅便爆散开来,整个骨架轰然倒地。
其实它的脑袋上早有不少坑坑洼洼的凹痕和裂缝,想必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攻击,最终才得以毙命。
与此同时,远处的都图脱力一般坐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