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都图所处的那个教权至上的国家，宁可牺牲女孩、更换沟通者，也绝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虔之人承担识见者的重任。
因此，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只得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周游四方，再定期将其所见所闻告知圣女，让她得以满足神明的要求。
那也是一段惊险的故事。二人及其协助者编织了重重的谎言，用以解释女孩前后的变化，最终——竟然成功了。
事情就这样持续下去，似乎也未尝不可。
但世俗会受欺骗，神明却始终洞察。
虽说……
“你们的‘智识’之神，听起来脾气是格外地好啊。”
“哈哈，我很难反驳就是了。”
这是秘密中的秘密。
不知为何。
在某个祭仪之时的夜晚，神将投往识见者的视线……分出了一半给都图。
那日以后，一切照旧。
只是他的身上，多出了某种“因素”。
驱使微型奇迹的“因素”。
具体的功能难以预测，但换句话说就是能够随机应变。总而言之相当实用。
若非神明此般垂眷，都图可能早就死在过去的次次险境中了。
在巨柱上制造缺口，便是那种力量的显现。
“受到这等照顾，换成是我，说不定就变成祂的信徒了哦。某种意义上你还真是坚定。”我吐槽道。
都图却是一副抱怨的语气：“信徒哪里好了啊？各种各样的规矩不说，高级别的甚至不能结婚生子。最离谱的是神明大人根本没这么说过，都是那帮老家伙自己瞎传的！”
“你们不是沟通者吗？至少那个女孩在名义上是吧。用神的名义驳回无理的规定不就好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他的声音一下子变低了。
我胡思乱想了零点零一秒，不负责任地得出了结论：
“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啊……”
“你想结婚的对象，即有权为神代言的圣女大人，也笃信着那套世俗杜撰的陈规。是这样吧？”
“诶……？你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居然正中红心。
我没回头看都图的表情，因为那样做的话，自己在笑这件事也会暴露。
这算什么呀，愉悦吗？
※
一路风平浪静，就这么到了目的地。
话虽如此，因为周围一直都是令人压抑的走廊和拐角，也并没有“环境改变了”的实感产生。
终点处。
我单手掀开地上的盖子，拖出活动梯的一头。
透彻的黑暗被微光射穿，下面是仅能容纳三四人的狭小空间。交织的粗细管线铺满了四壁，诸多半遮的屏幕露出边角。
没有文字。
别无出口。
空间的中央，离地一米左右，斜立的正六面体静静悬浮。
素衣的少女独自下去，捧起六面体，闭目片刻，于是四面八方响彻重物移动的声音。那声响似乎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一重覆盖着一重。
“接下来的道路已经生成，工厂也开动了。按照之前说那样的分头行动就好，我会在这里提供导航。”
叶发出指示。
然后人们接连离开，只剩下我和她。
既然总要有人担任护卫，由枳来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搬运物品方面枳没有优势，在战斗上却有。
※
该说是心理作用吗？
远方的庞然震动传抵之际业已微渺，方而更显此间之静谧。
我依靠着墙边某根直径一米左右的黑管，坐在地上，思索着“节点”这一事物的奇妙之处。
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几何体，却能对持有者特定的思维波动发生反应，引动各种各样的变化。
当然并不是指对着节点默念“饿饿，饭饭”，就能生产出食物来……当然不是。
它遵循着某种“语言”的规律，只有用思维去“讲述”这种语言，才能完成有效的命令。
理所当然地，这规律极度复杂，即使是前代的绝大部分人，也无法触及它的门槛。每个人仅仅死记硬背住自己生活、工作所需的部分，由此就能达成一个分工明确的社会。
但我们——废墟之民，遗失了全部的指令。要靠逐一试验找出能用的指令是几乎不可能的。我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从背后的规律入手。
前文说过，叶是指令破解方面的天才。但她也不过是在上千年努力的基础上多解开了一点规律而已。
只是多出来的这一点点，就意味着大量的全新指令。
这里可能有人就要问了：难道前代就没有人去到处搜集指令，利用足够的基数去推断规律吗？再退一步说，近乎无穷多的指令，就没有一个记录的场所？
这就涉及到前代的监管制度了，包括“网络”和“权限”。
网络按深度分为用于人与人交流的、我们现在也能使用的“表层网”，和万物相联、传递指令的“里层网”。
表网有呈现在屏幕上的登录界面，就类似21世纪的互联网；里网却没有可视化的互动方法，只体现在指令的输入和现实的反馈上。叶通过高级节点控制城市的运转，这之中发挥作用的就是里网。
而按照广度，网络又分为“全域网”和“局域网”。这很好理解，就是用来描述网络的生效范围，就不多解释了。
至于权限……没错，就是地球上人们熟知的那个权限。
真正精确到每一名个体，其能说的话、能做的事都是有限制的。无论在表网还是里网、甚至现实，皆是如此。
于是答案就很简单了。
私下搜集指令是做不到的，因为随意传播是禁止事项。
记录、汇总指令的储存库倒是有，但那玩意在“权限以外”，恐怕当时全世界能接触的人也寥寥无几，更不用说现在。
值得一提的是，废墟之民在表网的大部分活动都是“权限通过”的，而在里网中则向来畅通无阻，也就是指令从未失效过。
虽说有掌握的指令不够层次的嫌疑，但显然我们天生被赋予了一定的权限等级。
而这个等级，根据各种资料推断……极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