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许久不曾面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本来只在梦里出现的人，一瞬间站在了面前一般，黎梓默在当天晚上便梦见了姐姐。
她对自己说谢谢，还说希望她帮帮莫凡。
当然，这些不用她说她都会做的。
所以在那之后，黎梓默便下定决心要帮莫凡恢复正常，所以第一步……她独自去医院旁边的便利店找他。
莫凡的工作看起来很忙碌，至少是繁琐，她站在外面等待，过了至少半个小时，出门送货的他才回到来。
“梓然？”提着沉重东西的莫凡一走进店门，就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她，脸上的神色不只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昨天答应的，你不记得了？”黎梓默一边笑着说，一边走上前去帮他整理着货架上的东西。
“记得。”他收拾东西的手脚很麻利，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大概只是精神出现异样而已，看见黎梓默他很开心的样子，却也没多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她微笑而已。
“哎呦，你看人家小姑娘在这里等了很久呢。”一旁从后面走出来的老板娘，脸上堆满了笑容，挤眉弄眼的看着莫凡，“你也不表示表示。”这个小伙子，人品好性格好做事也负责任，仅仅只是因为记忆有些问题而已，是个年轻又帅气的小伙子，这么多年来却没有女生喜欢，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又随和又开朗，在等莫凡的时候还帮着店里收拾东西，老板娘很是满意。
“那……”莫凡看起来有些惊讶又不知所措，黎梓默急忙摆摆手，替他解决了难题，“你什么时候下班，一起走走吧？”
“啊……我还要工作……”莫凡紧张的看看老板娘又看看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没事没事，工作没剩多少了。”老板娘眼看着他们有戏，自然不能白白的浪费了机会，“你今天就先下班吧。”
“真的可以？”莫凡惊喜的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可以可以，你们先走吧。”老板娘热情的让人吃不消，黎梓默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抱歉了，我以后可以来帮他工作，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老板娘满不在乎的挥挥手，甚至还夺过莫凡手中的货物，“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天都黑了。”
“嗯，谢谢你了。”黎梓默礼貌的向老板娘道了谢，便和莫凡一起离开了便利店。
天气很好，傍晚的太阳暖洋洋的烤在两个人身上，虽然没有正午时分的温度，但是却依旧十分舒服，她带着莫凡走在马路的边缘，他的话很少，只是乖巧的跟在身后，黎梓默不由得回忆起她和莫凡在姐姐出事前短暂的会面，他的确是一个稳重又温柔的男子，和卓翔截然不同，不过她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同，只是他不像卓翔，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吧，莫凡是个随和的人，他对姐姐的感情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工作辛苦吗？”她知道他才刚刚工作没多久，从医院离开之后他曾经靠着政府的救济金休养了一段时间，是在前不久才找到这份工作，也算是因为老板娘照顾他，黎梓默关心的问道。
“不辛苦。”莫凡羞涩的笑了笑，或者是因为许久没见面，他面对她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自在。
“如果觉得累的话，不如休息一段时间？”他也工作了半年多了，黎梓默不由得一些些担心。
“不会，店里的工作不多，我就住在医院旁边，也很近。”像是害怕她担心，莫凡急忙解释着。
“嗯，那就好。”黎梓默也不强迫他，“那么，现在要去你家看看吗？”
“啊……家里很乱……”莫凡的神色一瞬间紧张了起来，黎梓默急忙笑了笑打着圆场，“没关系，那我们去喝咖啡吧。”她突然间想起之前姐姐经常带自己去的咖啡厅，是因为那是他们约会的地方，如果现在还在的话，那里应该有属于他们的很多回忆。
“嗯。”莫凡没有提出什么别的意见，黎梓默按照模糊不清楚的记忆，遵循着不清楚的路线，走到了稍微熟悉的十字路口，那间名为“STAR”的咖啡厅竟然还坐落在原地。
只是比原先装修的更加精致而已，店面也变大了。
“欢迎光临。”看见进门的两位，服务员立刻拿着菜单走了上来。
“我要卡布奇诺，你呢？”黎梓默没有看菜单直接点了，随即看着莫凡询问。
他丝毫没有掩饰奇怪的眼神，直接的看向她，“梓然，你不是一向只喝拿铁么，卡布奇诺是我喜欢的。”
“呃……”黎梓默抿抿唇，不由得尴尬了起来，没想到他的记忆这么好，连姐姐偏好的口味 都记得那么清楚，“那就再一杯拿铁好了。”这种苦涩沉重的口味，的确适合姐姐。
“好的。”服务员收起单子离开了座位，黎梓默这才尴尬的看向莫凡，“哎，关于过去的事，你都记得吗？”
“当然了。”听到她的质问，莫凡立即辩解，“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像是撒娇一般的委屈，让黎梓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皱皱眉头，仔细思索着要如何让他进去圈套，“嗯……你记得多少？”
“什么意思？”莫凡喝了一口刚端上来的咖啡，挑着眼睛看向她。
“嗯……那场车祸？”黎梓默试探的询问，他是因为车祸而失去了正常的生活，既然一切从那里开始，就要从那里结束。
“车祸？”莫凡的眉毛微微的皱了起来，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问，“什么车祸？”
“……那你之前为什么会在医院？”原来他是把所有关于车祸的记忆都直接删除了，所以记忆才会出现漏洞，“你还记得吗？”
“医院……”他显然已经想不起来了，眉头皱的更加厉害，闭紧了嘴就不再开口。
“没事没事，先喝咖啡。”看着他有些痛苦的样子，黎梓默急忙停止了追问，他脸上甚至都要渗出冷汗，她急忙端起咖啡喝了几口，装模作样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莫凡却没有停止思考，脸上的神情显得更加痛苦，他微微张着嘴，吞吞吐吐的说出几个零碎的字眼，“红的……血……到处都是……”
他是不是想起来了，车祸当天的情况，黎梓默热切的盯住了他。
“好像做过这样的梦。”莫凡笑了笑，根本没有再认真思考下去。
黎梓默立刻扶了扶额头，咽了咽口水，嘴里苦涩的拿铁还残留着味道，让她不由得舔了舔舌头，“哎……你真的确定我就是黎梓然？”
“当然了，”莫凡丝毫都没有犹豫的就开口，“梓然，这几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不是说好要离开这里的么，怎么会突然离开？”说起过去的事，他才突然醒悟般的追问道。
“嗯……我有点事，所以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黎梓默小心翼翼的说着，不知道是应该激起他的愤怒比较好还是说点什么别的，他的记忆好像只停留在六年前，中间的空白不知道是些什么，被什么所填充，她隐约觉得他的精神并没有问题，不管是看起来还是行为动作，都和正常人无异，那么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
“哦哦。”谁知道莫凡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并不再追问就暂停了话题，黎梓默觉得更加奇怪，如果他是个精神病人，遇到在意的事情情绪应该会变得激烈才对……姐姐对于他来说应该就是最重要的那个部分吧，可是为什么，即使说起姐姐的状况他的情绪也 一直很平稳，丝毫没有波动，就像是……就像是他早就知晓这一切一般。
这么说来，从她遇见莫凡开始到现在，他除了最初的异常之外……或者说只是在最开始见到她的那一刻，除此之外，就再没有表现出任何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想到这里，黎梓默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一切都很蹊跷，又不知道疑点到底在哪里。
“嗯……你不想再见见她吗？”她试探的追问。
“谁？”他回答的很迅速，反应是敏捷的，黎梓默没有错过他瞳孔中的那一抹色彩，是鲜明的颜色，那根本不像是一个神经失常的人应该有的明亮。
“黎梓然。”黎梓默轻轻的吐出这三个字。
算是试探，或者说是一种实验，为了证明她内心隐约猜测的事实。
“……你不是就在这里么。”莫凡淡淡笑着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她竟然似有若无的看见他神色中的些许复杂，甚至还混合着诡谲。
黎梓默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拿起手中的咖啡，一口饮尽，嘴里的苦涩渐渐的蔓延至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