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刚刚走回院子里,一只鸽噗噗飞进来,扑掕扑掕地落到石桌上,它左顾右盼,见到临舟就原地踏起了步子。
活泼精神的小东西。
见到它,临舟抿了几天的唇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小东西不怕人,轻易人抓住了,取下脚上的竹筒,纸条写道:“速来追月坊,本座邀你喝酒。”
“追月……”她仰首看着那轮明月,原来又一回月圆了,时间过得真快。
一水穿城,两岸上华光熠熠,喜气的红灯笼沿着长街挂了一路。
近水楼台,有酒肆也有茶坊,水上则是莺阁画舫。
那艘唤作追月坊的画船儿,平时都是莺歌燕舞的,今天却安静得出奇。
月儿静静照耀,宽阔的甲板上摆了一桌酒菜,两张椅子。找遍了整艘船,就只有这么一个人在。
椅子上斜靠了一个人,把张精致的脸庞埋在袖上,只剩一双潋滟的水眸时不时探探岸上边。
像在等谁,又不像,一桌的酒菜零嘴儿倒是没动过的。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他才收起等待的姿态,懒懒回眸扫了眼。
临舟站在甲板上,看见他就不自觉地笑了,“承蒙董教主不弃,临舟应邀钱前来了。”
董琹最烦她一套套的客气话,说:“我不是你那些侠朋道友,来了坐下就是。”
哦?口气这么不好,敢情谁又把他惹了。
临舟在他对面坐下来,看了满桌的酒菜就说:“看来你今晚打算不醉无归了?”
桌子边上,一坛坛齐刷刷地摆着的可不是酒坛子。
咳咳,其实自己也是为了买醉来的……
“这是桑葚酒,易入喉,不醉人。”董琹执起酒壶替她满上。
“哦?有这样的酒?”看着微微泛红的酒水,临舟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而后就干了,说:“这酒好,不烈不辛却香醇。”
“嗯,是好酒。”不过醉不醉人就不好说了。
他自酌一杯,喝得极慢。
临舟偷偷看他,想起一件事来,临开口前又喝了几杯,才说:“你……留了只有名堂的鸽子,是什么意思?”
难道就是告诉她,这只鸽子是有名字的?
“什么有名堂的鸽子,就是只信鸽罢了。”靠着椅子,他懒懒喝着酒,眼尾却注意着对面的人。
“是么?”原来是自己多心了,想想也是,董琹是什么人物,当着面还说过她丑呢。所以怎么会……
“呆子,在想些什么?”见她神游太虚,董琹弯起嘴角暗笑。
“没,没想什么……”她看看四下的景色说:“这儿风景不错,你倒是会享受。”
“那是自然。”他好笑:“本座又不是你庄里的木头疙瘩,成天只会提着剑斩妖除魔。”
临舟听了也笑,“这倒是的。”
他那种人,本来就是逍遥的人,跟她,是不同的。
想起一些事,她满上酒水,举杯:“来,为今夜的月色喝一杯。”
没有发现,自己的眸色已经变得朦胧,话也多了起来。
“有何不可。”董琹举杯跟她相碰,眼里的笑意渐浓,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嗜酒,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临舟一杯接一杯,虽然这正合他意,却还是劝说:“酒虽然不烈,但后劲还是有的,你慢些喝。”
“也是的。”她听话放下杯。记得三年前也喝醉过一次,发了一晚的酒疯,到醒来时才知道的,一般人醉过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然,她偏偏一清二楚,所以才十分汗颜。
“这些凉食都不差。”董琹起筷为她夹了些菜。
“不必不必……”临舟客气地端开碗,说:“我自己来就好。”
他会为自己布菜,有点心理阴影呢,还记得上次那只兔子。
“怎么,你还怕我下毒不成?”
董琹见她这样,好气地说,不过倒是没再勉强。
她笑笑,不说什么。如是,吃吃喝喝,也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发发牢骚……
临舟的话越发多了,人也松懈下来,喝完一杯叹说:“好久没有这么悠游过了。”
自从,结束了江湖行走回到山庄,没有一刻感到轻松过。
“本座,平常也就这样了。”董琹笑了笑,眼睛也眯起,有些飘散。
羡煞旁人的话,就这么轻易说出口。
临舟说:“那是当然,临舟好比木头,十年如一日。董教主就是人间风灵,来去随心。”
董琹凝望她醉意朦胧的眼眸嘀咕,“什么人间风灵……”有谁真正自由的,轻笑:“你要是木头,本座就将你连根拔了。”
临舟呵呵低笑,“拨了根,树难活,你就当真这么恨我?”
“是了。”他真真假假地眯紧狭长水眸,狠狠说:“你敢做木头,本座就敢拔树。”
什么也不写,却又稍了一张白纸,不是木头是什么。
“拔,拔了好。”那人酒意已浓,胡乱拉扯。
望着他,痴痴地笑,微红的脸颊可比平日里稚气多了。
“好是不是?”董琹喃喃地凑近她,也醉了,清风中飘着酒香,幽香。
四瓣唇,缓缓贴近,她的目光是涣散的茫然的,看不真切,近在咫尺的一双幽幽水眸。
他贴近她的唇,如蜻蜓点水,清清淡淡地一吻。
见她浑然没有反应,轻轻笑了,退回座上,又爱又恼地望她,因她也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呆子,你醉了。”他说。
临舟眨了一下眼,想拿杯子却打翻了,一个……两个……三个……努力睁眼越看不真切。
甩了甩头,她站起来,可是晕乎乎地,顿时天旋地转,脚软地快要成不起身来。
“你想去哪里,嗯?”
她整个身子跌下来,董琹掠身过去接住了,好笑地抱住软绵绵的她。
刚刚还挺多话的,现在倒是安静了,临舟酡红着两边脸颊,窝在他怀里没了动响。
不过……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脸。
“你不说,我就只能抱你进去了,嗯?”柔柔地问,他的声音低沉缱绻,弥漫着迷惑。
只要她说了,他就依她的。
可是临舟只是轻轻动了眼帘,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努力地睁眼想要望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