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大朝会上,皇上对中榜的诸位进士进行了统一的封赏。其中,状元杨寻出任刑部侍郎,领尚书事,总理刑部大小事宜;榜眼康源出任户部侍郎,负责协助尚书谢升,尽快整改户部,填补亏空;而探花顾平之出任兵部侍郎,负责管理军械的取用与调动。
平心而论,三人没有向众人预想中的那样直接拜居高位,还是令不少人感到失望的,但对于他们三个本人而言,皇上的安排可谓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果,乃是当下最适配于他们的职位。
一来,三人以正规的科举入仕,虽说来路明正,可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他们三人在朝中没有根基,贸然出任高位很难让下面的同僚信服,上面的老臣也可能会产生不满的情绪。同僚之间关系不睦,不利于他们日后的发展。
二来,皇上的安排也考虑到了他们各自的出身、性格等种种因素:
杨寻性格略显迂腐,办事认真却又刻板,这种性格注定不会得到太多人的喜欢,是以将他安排在最不怕得罪人的刑部,即可保证法政清明,达到整顿刑部的效果,也不会因人事上的一些矛盾对杨寻后续的升迁造成影响;
康源出身四大商家之一的康家,虽一直不得其父所喜,但耳渲目染之下对这方面也有独到的理解,由其进入户部,可以盘活户部这步死棋,使处于半瘫痪状态的户部尽快恢复运作,而且谢升年事已高,不会压制康源的出头,只要康源尽心熬上几年,一部主位便是手到擒来;
至于顾平之,他乃是将门子弟,由于先天的原因不能习武,自幼便在军中处理一些文职上的事,如今由他负责军械这一块,对他来说可谓是得心应手。除此之外,皇上将他放在兵部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那就是试探顾佐。顾佐的无诏归京终究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碍于时局皇上无法在第一时间剔除它,是以只能从顾平之这里入手,他相信,即便顾佐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不顾顾平之的性命,毕竟,顾平之可是他自小便看重的族弟!
一应的封赏过后,这场科举终于圆满的画上了句号。看着满朝文武,皇上提起了春狩之事:“过不了半个月就要举办春狩了,众位爱卿心中可有章程了?”
“启禀陛下,春狩乃我朝大事,以微臣之见,还是按照往年惯例,定在京郊猎场,着百官陪同吧。”刚刚上任的礼部侍郎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皇上不动声色,微微看了一眼左侧的王泽,复又说道:“其他卿家呢,可有什么高见?”
听到皇上这话,众人便明白皇上并不满意礼部提出的建议,只是往年来都是这么办的,一时间想要整出个新花样来,还真是为难他们。
倒是王泽若有所思,皇上刚刚给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他些什么,君臣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仔细一想,他便揣测出了皇上的想法,当下便开口道:“陛下,臣听闻齐州近来有龙蛇出没,此乃天降祥瑞,陛下何不借此良机摆驾齐州,向天行狩?”
此话一出,皇上虽没有直接表态,但却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见状,王泽便明白自己猜对了,往日皇上问计,一般会先看向赤清,今日却一反常态看向他,这说明皇上的想法与他有关,而他能和春狩扯上关系的,似乎就只有他的籍贯,齐州路城了。
齐州路城物产不丰,但却有着凌圣最大的天然狩场,关于这事还得从太祖时期说起。当年太祖兴师,路过此地时射杀了一头两丈多高的黑熊,事后为宣扬太祖勇武,人们将这事迹不断传颂,路城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起来。太祖登基后,对当年的勇健也感到颇为自满,便将路城附近方圆几百里的山林圈了起来,作为皇家猎场。只不过后续的帝王因权臣掣肘,大多不敢轻易离开京城,是以从太祖朝后,路城猎场便渐渐冷清了下来,到本朝更已是无人问津。
如今经王泽提及,人们才重新想起了这个近乎荒废的猎场,当下便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首当其冲的便是谢家的话事人谢玄。
“陛下,臣以为王相所言不妥,路城猎场多年不迎帝驾,如今定然缺少准备,因此影响陛下心情不说,安全方面也难以保证。望陛下为大局虑,三思而行。”谢玄站了出来,躬身说道。
谢玄身为帝党骨干,历经宦海沉浮数十载,怎么可能不明白王泽的建议其实就是皇上的真实想法?皇上被压制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掌握了朝中实权,自然想向当年的太祖一样狩猎齐州,以期证明他的功绩足以和太祖并肩。只不过理解归理解,身为人臣,谢玄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无论发生何事,首先要确保的就是帝王的安危。
在谢玄看来,眼下三王沉寂朝堂初定,虽呈现的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势,但当下的情形,其实无异于空中楼阁,毕竟宁王势力犹存,野心已是不加掩饰,安王亦在一旁虎视眈眈,还有一个不出世的荣王态度不明,这一切都是帝国存在的隐患。皇上若选择在这个时候离京,实在是不智之举。
然而皇上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开口道:“谢卿的担忧朕自然明白,是以前些时日朕便派云榛前往齐州整顿猎场,如今猎场收拾就绪,只待朕的亲临。如此,爱卿可还有疑虑?”
谢玄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妥协道:“是臣思虑不周,既然陛下已然决定前往齐州,那还是尽快定下监国的人选和辅政的大臣,确保陛下离京后能够万无一失。”
“爱卿说言甚是,诸位可有什么好的人选?”皇上朗声开口问道。
经过一番商议,最后由皇上一锤定音,定下了留在京城的人选:请宗室的晋王出山,负责监国一事,右相赤清,中书令谢玄,太傅徐高阳,征中将军顾佐四人为辅政大臣,辅佐晋王坐镇帝京。其余三品以上官员及杨寻三人,随帝驾前往齐州狩猎。
……
安王府。
“咱们抛出的诱饵这么重要吗,皇上竟然真的不管不顾选择离京了,我都有点不敢置信呢。”听着黄峰念的情报,秦澜不由开口道。
黄峰温声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齐州紧挨司州,对于帝京而言可是门户一般的存在,他自然不会放心那里出现任何一点威胁,何况路城的猎场对于凌圣的帝王们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会上钩也不足为奇。”
“齐州那里应该是刘言的手脚吧,你这么做不怕惹恼他了?”秦澜有些担心。
黄峰却是半点都不在乎,笑着说道:“下达命令的是皇上,率人调查的是云榛,管我黄子逸什么事?再说了,他敢算计我的怡红楼,不让他褪层皮出点血我实在是不爽呢。”
“你呀。”秦澜无奈一笑,躺在黄峰的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一阵静谧过后,秦澜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低声喃喃,“你说,会不会真的是他。”
莫名其妙的问题,黄峰却是听懂了,他将秦澜抱紧,沉默一阵后道:“我希望不是,但如果是,我们现在也不会是敌人,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从内心深处来说,我其实是渴望和他交手的,毕竟在这凌圣,除过一个刘言,也就只有他能称得上是我的对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