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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腥红之月

踏雪声回荡在长长的王城街道。

六足的神骏战马(1)飞驰着,卖力地驮着它的老战友,一名非凡的骑士。

骑士的身材魁梧、眼神锐利,低垂的右手提着一杆银枪,携带着一往无前的威势穿行在这条长长的街道上。

任谁看到这位骑士臂上的王室徽章,都会选择避之不及的。

他是洛奇.克莱德,王国中最有资格冠以‘骑士’之称的男人。

出身平民的他曾经只是一名依靠过人武艺被招入王宫的近卫,卑贱的身份使他在王宫中受尽白眼。在雪国这样阶级森严的国度中,又怎么容许平民尽情展现他们的能力呢?

然而,八年之前‘莱茵伯爵’的叛乱,便是被这个男人领军平息于达特利斯领地之内。五年前冰巨人的进军,正是被这个男人带领骑士团阻截于赫里亚山脉之外。此外他还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足以令那些贵族们不得不摆正他们那斜视的眼睛的战绩。

只有腓特烈.布法利诺,这位不拘一格的王,能够将一位出身平民的近卫提到这样的高位。

洛奇作为国王亲封的皇家骑士团的团长,他永远挡在王的前面。就像一只钢盾。

在必要的时候,他也是王刺向敌人的长矛。

但他这次所面对的不再是那些行走在阳光下的强敌,而是总是在阴暗沟渠间穿行的鼹鼠。

在这个蓝色圆月照耀下的深夜,‘千面之月’邪徒终于对王城张开了獠牙。察觉到踪迹的洛奇即刻在朝着全城卫兵发射了信号枪之后,便单枪匹马追寻着那独特的气味而已。

漫天的雪花不知何时开始飘散在夜空,洋洋洒洒地落在洛奇的银色铠甲上。洛奇舞动长枪,一片片晶莹的雪花碎成了两半,向四周散落而去。

前方的黑影发出诡谲的声音,仿佛幽灵一般迅速地在屋顶上飞跃着。它的速度极快,如闪电一般,却没有甩开紧紧黏在身后的洛奇。但洛奇策马奔腾的身影始终与它保持着一段距离。

在一场追逐的拉锯战之后,前方那个穿着黑袍的人的沙哑的声音传到了洛奇的耳中:“不依不饶的骑士,你品尝过痛苦的滋味吗?”

洛奇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身下骏马的脚步。他依旧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的敌人,就像眼前只有这一个目标一样。

黑袍人维持着飞奔的姿势,从黑袍下伸出了一只手。那是只有三根手指的一只手。那只手微微抖动着,仿佛牵引着什么,紧接着空气中传来微不可闻的破空声,接着就是一阵金铁交鸣声。

只见洛奇骑在六足骏马之上挥动银枪,枪尖所到的空间,仿佛两刃相交一般,迸发出灿烂的火花。

“看来‘无色的苦痛’(1)对我们英雄般的骑士团长来说是可以轻易而举察觉到的东西。”黑袍人尖利的笑声传来,又神经质哭泣起来:“不能死在这么美妙的宛如琴弦的细线之下,我真是为你感到遗憾啊!我只是想要救赎你啊……”

洛奇握住枪的中心,将枪举过头顶,以极大的威势横扫而过,一阵‘叮叮叮’的声音传来,那横亘在道路间的肉眼不可见金属细线便尽数应声而断。

——这不过是障人视线的雕虫小技而已。

虽如此说,经验丰富的洛奇却没有任何轻敌的心思。他是一只即使狩猎一只兔子也倾尽全力的雄狮。

黑袍人停止了飞奔,竟张开双臂停在了洛奇的正前方。洛奇的战马随着惯性向着眼前的黑袍人直冲而去,洛奇抬起枪,枪尖携带着战马飞驰的巨力刺向对方的身体。

他直直地穿过了那个黑影。

洛奇用力拉动马缰,六足马发出一阵悲鸣,与它的主人一道停在了被飘雪覆盖的街道上。

洛奇脑中瞬间闪过自己穿过黑影的那一刹那的情景。就像是穿过了海市蜃楼一般,他那凝结了自己全身力量的一击的完全落空了。

那身躯如同黑雾一般散去,不见踪迹。

那个沙哑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真是一具强大的肉身!啊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折磨它了!”

洛奇的头脑在战斗中总是异常冷静。他飞速思考着此刻的状况:显然,在敌人具备障碍肉眼功能的技巧下,肉眼的判断反倒成了战斗时的一种干扰。想到这里,他跳下战马,毅然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Nube discuss anebula(驱散迷雾)(2)’洛奇高声吟唱着,在他四周一瞬间迸发出明亮得如同白昼那般的光线。当笼罩住四周的微不可见的淡淡黑烟触碰到这些光线时,立即就像晨雾碰到朝阳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曾在雪山中战斗、曾在漫天沙尘中阻击敌人的洛奇即使在双目不能正常使用时也能够锁定敌人、掌控战局。

在战争中训练出来的强烈的‘感知’使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迈动步伐。他的步伐轻健而有力,银枪扫过的区域卷起了强横的风压,在电光火石之间,便与黑影手中的弯刀交鸣了十数下,金属碰撞的声音急促而悦耳。

黑影那逐渐散发出血红色的眼眸越来越亮:“凡人骑士,你适合苦行!你太适合苦行了!你那坚韧的意志和强健的肉身正是能够通过痛苦和折磨得到救赎的最佳容器!来同我们一道吧,一同奔向神的怀抱!”

枪刃重重地劈在黑影手中的弯刀上,洛奇张口嘲讽道:“你还是带着你们那愚蠢的教义到地狱去吧!”

听到这句话,黑袍下露出的那张千疮百孔的脸瞬间变得极度扭曲了起来:“不可饶恕……”

他眼睛的血红色散发着亮眼的红芒剧烈地闪烁着,伴随着他变得异常狂躁的动作,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道血痕。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黑袍人的弯刀勾住了洛奇手中的银枪,洛奇以精湛的枪术振开这接踵而来的黏缠,却见到他的袍中又钻出一根宛如灵蛇一般的冰冷铁链,迅速地缠绕在长枪上,发出一阵阵“啪啪啪”的声响。

眼见黑袍人的奇异手段层出不穷,洛奇却没有惊慌失措。他站定脚跟,抖动手中的枪,黑袍人的整个身体都随着仅仅缠住银枪的锁链被抛到了空中。

洛奇的枪带着黑袍人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个完整的圆。

再一次,黑袍人的身影消失了,连同铁链和弯刀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的消失不过持续了半秒,便出现在洛奇的身后,铁链缠绕住他的脖子,凌厉的弯刀也顺势带着寒光劈了过来。

“Praesidium(防护之幕)(3)!”

洛奇的身前出现的银色光幕挡住了弯刀的致命一击。他用手双手扯住脖子上的锁链,用力一扯,锁链立即碎裂成数瓣,与雪花一同飞扬起来。

这时候,黑袍人的第三段攻击也到了。

“Metuetdolore(恐惧与痛苦之刃)(4)”

上百道暗紫色的光刃从四面八方疾速地劈向站在雪地里的洛奇,他身前的蓝色光幕在雨点般的光刃下迅速黯淡。在短短数秒内,光幕便碎裂成了晶莹的光点,散在空中,就像谁突然打开了一个装满美丽的蓝色萤火虫的袋子。

洛奇的身躯灵活地穿行在这些光刃的间隙间,闪躲着这些密集而至的锐利攻击。黑袍人略微惊诧地看着他躲掉了自己大部分的攻击,只有最后一道旋转着的暗紫色光刃划到了他的肩膀。

洛奇瞬间感到从肩上传来一阵难以名状的剧痛。

仿佛不仅是肉体的疼痛,连精神都同时被强烈地侵蚀了。

“这真是令人感到震撼的预警和专注。”黑袍人赞叹着洛奇出色的闪躲,将黑色连衣帽放了下来,露出被折磨得已经可见到骨头的头颅和脸,讥讽道:“哈哈,骑士,你现在感觉如何?多少能够学会一点享受痛苦的诀窍了吗?”

面前的洛奇昂起脑袋,仿佛超越了灵魂的痛楚,平静地看着他。

洛奇高高地举起枪,枪刃上闪烁着耀眼的银光:“我还是把你最钟爱的痛苦奉还给你吧。”

“Netluceat(闪耀之网)(5)”

一张由银色光线织成的大网从天而降,封住了黑袍人的所有可能路线。黑袍人正打算施展先前的隐匿脱身的技巧,立即被洛奇隐藏在咒术下的双重吟唱(6)‘解除’(7)所阻截。他身上涌现的暗紫色光芒刚刚迸现,便如同电线短路一般‘滋滋’地被掐灭,全身冒起一阵被灼热的烟。

“呜……呜”黑袍人口中发出呜咽声,却因为身上缠绕的光线而说不出话来。

“原来只是寻常的奥术系咒术而已。”洛奇缓缓地向着被‘闪耀之网’所束缚的黑袍人走去,语气平静地说道:“看来你们的苦痛之神,也并没有教会你们什么独立于这个世界秩序之外的东西。”

“呜呜……”黑袍人看上去还在持续挣扎着,但他在洛奇渐渐走到他身边时,丑陋的面容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

洛奇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预警,下意识举起了手上的枪。

“砰砰……”

火光闪烁间,自黑袍人所站立的地方为圆心,一阵摧枯拉朽的爆炸将许多居民从沉睡中唤醒。

街道被炸出了一个大大的雪坑。

尽管迅速施放了‘防护之幕’,洛奇身上的铠甲依然被炸得千疮百孔。他剧烈咳嗽着,鲜红的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用枪支撑着半跪在地上。

但他依然抬头望着逐渐变得腥红的蓝月,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因为他在爆炸前的一刹那,听到了黑袍人最后的话:

“仪式,终于完成了。”

注1:(六足马)雪国独有的骏马,传说中的神马斯雷普尼尔的后裔,具备神马血统的它能日行千里。

注2:(驱散迷雾)辅助类咒术,能够让法术迷雾失去效果。

注3:(防护之幕)防护类咒术,在身前形成蓝色光幕,可以抵挡一定强度的攻击。

注4:(痛苦与恐惧之刃)‘千面之月’教团的秘密咒术,除了破坏肉体之外,也会给中术者造成灵魂的损伤。

注5:(闪耀之网)控制类咒术,可以最大范围地束缚眼前的敌人。

注6:(双重吟唱)一种高阶的施法技巧,将一个咒术隐藏在另一个咒术之下,让敌人失去防备。

注7:(解除)辅助类咒术,能够消除或提前预防可能发生的魔法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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