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梁公子传话史建安。
史建安踏着夜色来到梁府,梁公子已经用过晚膳了。他正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看见史建安过来,梁锋大喜过望,道:"师父,救我!"
"嗯?公子好端端的,为何要喊救命?"史建安一愣。
梁锋道:"不是要师父打架的救命,是要请师父解我的燃眉之急!"
"哦?公子有何燃眉之急?"史建安教过梁锋几回,渐渐懂得他的性格,笑道,"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被中书大人训斥啦?还是又调戏哪个丫头,给夫人发现了?还是和人家赌钱赌输了,又欠下了不少赌资啊?说出来,看师父能不能帮你!"
"不是!都不是!统统不是!"梁锋道。
史建安问道:"哦?那是为何?"
梁锋愁眉苦脸道:"阿爹不许我晚上出去!"
"这有什么奇怪?中书大人不是一直都不许你出去的么?"史建安不疑有它。
梁锋连忙摆手道:"这次不同!今天晚上我是非出去不可啊!师父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师父怕是没有这个能耐呢!"史建安道,"公子也知道,北京城最近有江洋大盗在夜晚昨晚,杀人越货,手段残忍,大人和夫人担心公子安全,所以不让公子出去!此事全府上下都严格执行,公子要想出去,但凭小人一句话,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梁锋争辩道:"阿爹最听师父的话了!只要师父能帮徒儿说话,阿爹一定会批准徒儿出去的!师父,徒儿求你了!要不徒儿也不会这么晚把您叫来啊!"
史建安耸耸肩道:"我尽管试试吧!能不能成功就不好说了!不过你也先告诉师父,这么晚了,你非要出去干什么?"
梁锋知道瞒不过,道:"好吧!徒儿告诉师父,不过师父千万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阿爹!此事我只告诉师父一人知道!"
"行啦!瞧你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师父何时出卖过你?这孩子!"史建安嗔怪道。
梁锋笑嘻嘻道:"这个。。。嘿嘿。。。师父,徒儿听说最近大名府来了位才艺双全的名伎,叫做许芳芳,徒儿想去一睹她的芳容,又怕爹不肯,可是我已经和那里的老鸨说好了,今晚就去拜访的,您说我要是爽约了,那多丢脸啊?师父,这个忙您一定要帮我!"
史建安心中狂晕,这孩子才十五岁就想学人家去青楼(说得难听点是去叫鸡,嘿嘿!),又好笑又好气道:"你这小子!教你习武你就推三推四的,去青楼你就这么龙马精神,师父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好呀!"
"那师父就不要说了!嘻嘻!"梁锋贼眉贼眼地笑道,"师父,快帮我想个借口吧!"
"借口还不简单?就说外面来了个杂技团,表演武术,我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两人出了中书府,趁着夜色,沿着河畔蜿蜒前行,许久才来到大名府的第一青楼――群芳楼,里面欢声笑语,莺歌燕舞,真是个醉生梦死的地方。
那新来的名伎许芳芳,名气极大,寻常客人,连见上一面都难于登天,更遑论说话和共处了!好在梁锋是梁中书的儿子,说白了就是大名府的老二,群芳楼哪敢不给面子?
梁锋未见佳人,先自陶醉,紧张地登上群芳楼,来到许芳芳的闺房前,竟然站着不敢进去了!
屋内忽然传来了轻柔的古琴声,轻重缓急,若即若离,一时似在迢迢千里之外徘徊,一时又像轻拂衣襟的柔风,变幻丰富,有如流动的河水。
'铮!铮!铮!铮!'
琴音忽转,变得力道万钧,沉雄悲壮,彷如千军万马对叠沙场,许芳芳唱道:"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城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她唱的是三国时代曹植的名诗《白马篇》,以浓墨重彩描绘一位武技高强情怀壮热的游侠少年,大有易水悲歌的遗韵,充满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豪情壮气。由许芳芳甜美婉转的嗓音去纵情演绎,在鲜明的景象底下,却处处匿藏着激情的伏笔,哀而不伤。而壮烈的情景,以她独有的方式娓娓道来,份外有种紧压人心的沉重和浓得化不开,举轻若重的情怀。
两人都陶醉了,心驰神矜。梁锋想到的是许芳芳光是声音就这么好听,真人必定清丽无匹。史建安想到的却是她能唱出这样悲壮激昂的歌曲,一定是个巾帼女英雄般的才女。
"唱的好!"史建安忍不住赞道。
门开了,布置高雅的厅堂内,许芳芳席地静坐在西边,纤长优美的玉手仍按在琴弦上,明媚而带着野性的一对美眸,像在深黑海洋里发光的宝石般往两人射来,无限唏嘘地似还未从刚才琴曲的沉溺中回复过来般。她的花容果然清丽无伦,乌黑漂亮的秀发衬着一对深邃长而媚的眼睛,玉肌胜雪,举手投足均是仪态万千,可以热情奔放,也可以冷若冰霜,让人心神向往。
她穿的是右衽大袖衫,杏黄长裙,腰束白带,头挽高髻,没有抹粉或装饰,可是其天然美态,已可令她傲视群芳,超然于俗世之上。
梁锋不由自主地赞道:"好美的女子!"
许芳芳启齿一笑,道:"谢谢公子谬赞!如果芳芳没有记错,这位就是梁中书府上的公子吧?"
梁锋连忙道:"不敢当!姑娘叫我梁锋就可以了,叫我小锋也可以!姑娘应该比梁锋大吧?不知姑娘芳龄多少?"
史建安心中直摇头,大骂梁锋猪头,这小子,追女孩子居然使出这么烂的招数,一见面就问人家年龄,难道他不知道女孩子的年龄是最问不得的么?看来这小子还嫩着呢!呵呵!
许芳芳也不以为杵,道:"芳芳一十又八,忝长公子几岁!"
梁锋一脸兴奋道:"忝长得好!忝长得好!小锋正嫌家中没个姐姐呢!芳芳姑娘比我年长,正好可以做我的姐姐!"
史建安差点吐血当场了!这小子,追女孩子的水平,实在是烂得可以,不但直接说许芳芳比他老,还说什么要认做姐弟?靠!这套近乎也套得太离谱了吧?一个字,逊!
许芳芳忍俊不禁,笑道:"我看公子还是个小孩子,芳芳做你的小姨都绰绰有余呢!"
梁锋一听,更加高兴道:"做小姨也好啊!只要能和芳芳姑娘亲近,做什么都无所谓!"
史建安彻底无语了!这小子,猥琐,无耻!许芳芳这会儿估计骂了他几千次呢!
许芳芳转向史建安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史进!"
"莫不是史家庄大郎,九纹龙史进?"许芳芳紧问道。
史建安回答道:"正是在下!"
许芳芳流露出崇拜的眼神,道:"原来是史英雄!芳芳虽初来大名府,却也听多了史英雄的威风!史英雄在教场上的英武,此刻正全城传诵呢!"
史建安微笑道:"芳芳姑娘谬赞了!识才听得芳芳姑娘弹奏曹植的《白马篇》,弹得悲壮明烈,让人心生共鸣,芳芳姑娘的琴艺,才是全城传诵呢!"
许芳芳一喜,道:"史公子也喜欢曹植的诗词么?"
"两晋之前的诗词,史某最喜欢的就是曹植的了!"史建安道。
许芳芳惊讶道:"真没想到!芳芳和公子竟然有相同喜好!芳芳还以为男儿都喜欢曹操和曹丕那样的乱世枭雄的那种气势雄浑,豪情万丈的诗词呢!"
梁锋许久没说上话,插话道:"我最喜欢曹****!他的诗写得很有意境!"
许芳芳淡淡道:"那么请公子评论一下三曹的诗词!"
梁锋犯难了,挠挠脑袋,道:"这个。。。。。三者各有千秋吧!曹操的是气魄豪迈,霸气十足,读他的诗让人有种天下尽在我脚下的征服感;曹丕的诗激扬豪爽,读他的诗能感受到他君临天下的兴奋和喜悦,曹植的诗意境就相对较低了!都是些征战沙场,夫妻分离的话题,太小家子气了!"
史建安无奈地苦笑,这小子,明知道许芳芳喜欢曹植的诗,还百般贬低,反而把曹操和曹丕的诗词捧得那么高,这不是与许芳芳背道而驰么?这小子想追许芳芳,两个字,没门!
许芳芳点点头,问道:"史公子怎么看三曹?"
史建安想了想,道:"曹操的诗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诗中包含许多人生哲理,常常流露出一种对宏伟理想的追求,可是曹操的诗词霸气太盛,观点太偏激,容易与常人的理念背道而驰,故而流传不广。曹丕是个篡位之人,心术不正,表现在他的诗词中有一种病态的理想和抱负,他的目光虽大,却极为肤浅,诗词常流于浮华,而忽略内容。只有曹植的诗词,从军营琐碎,亲人分离,征战沙场这些生活点滴写起,字里行间流露出战争的残酷和对亲人的思念,以及为了国家和理想而不惜一切的献身精神,读来让人热血沸腾,精神为之振奋。曹植的诗,写的是生活的诗,只有读懂生活的人,才能将生活铭刻在诗词上,曹植无疑是一个读懂生活的人!"
许芳芳目露讶色,赞叹道:"芳芳读曹植的诗这么多年,都还读不到史公子这般的体会,公子的觉悟实在是太高了!芳芳敬佩万分,他日有机会,定要和公子交流心得,赏诗品词!"
三人又谈论了一些,因为有梁锋在,史建安和许芳芳未能赏诗品词,只听梁锋说些风月之事,史建安显得心不在焉,许芳芳则是随机敷衍,三人聊了许久才各自离去。
如此这般,过了三月,此时正值六月之初,天气闷热。
这一日,史建安正欲去教场操练,杨志满面春风地赶过来,说有喜事要和史进分享。
未知喜从何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