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柴家庄好汉相聚。
史建安听得那洪亮声音,循声望去,只见那年轻汉子,粗布壮躯,身长八尺,腰身宽厚,头上裹个布巾,像个行者模样。因见了史建安,道:"却才是兄台在说江湖草莽,难有大作为么?"
"确是小可所言!"史建安道。
那行者道:"你也忒看不起江湖汉子了!"
史建安道:"尊驾曲解,容吾禀述。洒家也是江湖中人,岂敢看不起江湖好汉?适才所言,不过是自惭之言,感怀身世,叹前途渺茫罢了!并无以偏概全,一叶障目之意,还请兄台见谅则个,勿要一般见识!"
行者摆手道:"不必多言!我见你气度不凡,想来也是个练家子。你且和我斗上一番,斗得过我,我便信你方才所言,斗不过我,我便不信你方才所言!"
史建安见这行者性格急快,笑着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柴进。
柴进笑着解释道:"史兄不需介意!这位是清河县人氏,姓武,名松,排行第二,人称武二。他在我这已有一年之久,终日舞刀弄枪,耍拳使棒,与人比划武功。适才见你气宇不凡,知你是练家高手,故而找你茬子,要和你斗个痛快!你休要理会!武二,贵客在此,你不要造次!"
原来是打虎英雄武松!史建安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按照年代以及武松现在的情形,史建安知道他还没有经历"景阳岗打虎"一事,也不说破,笑着道:"能够以武会友,也不失为美事一桩!请柴大官人肯准洒家和武大哥比划一番!"
武松大喜,原以为史进身为宾客,必不肯在主人面前与自己动刀动枪,不想史进如何豪爽,答应比斗一番。柴进也是颇感意外,他早知武松本领高强,史进也非泛泛之辈,两人愿意比试,大开眼界,既显得自己门客强悍,亦可知两人底细,可谓一举两得。
当下众人移驾比武场。柴家庄宅院重叠,高门大墙,更胜华阴县的史家庄。史建安随着柴进步入校场,真是大开眼界。大大的校场,高高的擂台,多多的兵器,厚厚的铠甲,堆得密密麻麻,活像个小兵械库。
武松问道:"不知好汉精通何种兵器?挑一件来,也好斗个痛快!"
史建安笑道:"小可学艺不精,十八般武器都曾耍过,样样都玩得一般。并无什么特别能耐,武兄使用什么兵器,小可便使用什么兵器!"
这话说得非常高明。既含糊又明确,让人捉摸不透。样样不精,其实就是样样精通。试问如果不是对每一种兵器的特性都了如指掌,哪敢自称知晓十八般武艺?
武松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们先比划比划拳脚,如何?"
这是保险之计!先试探对手实力,至不济也就挨上几拳,不虞有性命之忧,而且武松自家知自家事,他最厉害的便是两个拳头,力量无比。否则也不会有"景阳岗打虎"的段子了。
史建安点个头,武松抱拳示意。使个起手势,首先发动攻势。武松使一路正宗的"太祖长拳",招法简单,却雄浑无比。武松是北方人,拳法自然带有北方人的大气奔腾,耍将出来大开大合,高起高落,显得气势十足。武松双手挟风,使出一招"千里横行",身子便这般硬生生地带了过去。两人相隔不远,若是让武松这一拳打实,史建安焉能周全?好在史建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传承九纹龙史进的功力,外加21世纪武侠片中看来的经验,眼见双拳袭来,竟不闪避,一招"冲阵斩将",也正是"太祖长拳"中的招数。这一招姿式既潇洒大方已极,劲力更是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来到这练武场中的门客,就算本身武功不是甚高,见识也必广博,"太祖拳法"的精要所在,可说无人不知。史建安一招打出,人人都是情不自禁的喝了一声采!
武松见史建安以"太祖长拳"对战,拳风雄浑,不敢硬抗,双手一沾既分,绕到史建安侧面,拳势下移,朝着史建安腰际攻去。史建安不慌不忙,第二招"河朔立威"更是精极妙极,比之第一招,更为上佳,不但化解攻势,还逼得武松回身自救。
转眼间两人拆斗了七八招,高下已判。他二人所使的拳招,都是一般的平平无奇,但史建安每一招都是慢了一步,任由武松先发。武松一出招,史建安跟着递招,也不知是由于他年轻力壮,还是行动加倍的迅捷,每一招都是后发先至。这"太祖长拳"本身拳招只有六十四招,但每一招都是相互克制,史建安看准了对方的拳招,然后出一招恰好克制的拳法,武松焉得不败?这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要做到"后发先至"四字,尤其是对敌武松这等耍拳大高手,众门客若非今日亲眼得见,以往连想也从未想到过。
十招过后,武松渐感吃力,他自问拳法精妙,力量雄浑,是以平平淡淡的"太祖长拳",到了他手里,也能化腐朽为神奇。可是面对史建安之时,才方感觉力穷智竭,不但速度和力量均比不上史建安,更惊讶的是史建安似能看透他下一招,总能轻松化解,后发先至,实在比武松高出一筹。两人出拳快如闪电,刚猛如墙,在这练武场上耍出来,端的虎虎生威,众门客自问也算是江湖中的好汉,可是和武松和史建安相比,却又自问不如了!
史建安瞧准个机会,跳出战圈,笑道:"武兄好本领!小可自问百招之内难以破解,这一场比试,以平局收场,如何?"
柴进拍手赞道:"不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好汉,武艺了得,气势如虹,识才比武之时,我等看得如痴如醉。再比下去,实在难分胜负,平局最好,平局最好,哈!"
武松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只有他才知道比斗下去,自己再能坚持十招,眼见史建安退战求和,给自己一个下马台阶,哪能不知,道:"史兄好本领!武松受教了!"
史建安斗得兴起,手痒至极,笑道:"武兄,不如我们都些兵器,点到为止,如何?"
武松心知史建安武功比自己高明许多,这一句"点到为止",却是告知自己,只有切磋之意,并无胜负之心。武松是个武痴,爱耍刀弄枪,今日有史建安这个武学大家在此,焉能不请教一番,当下点个头,挑了把长枪,史建安不再恪守"武兄用什么兵器,我便用什么兵器"的话语,操起一把青铜长剑。
两人站位已定。史建安先攻为上。只听得"叮"的一声,长剑破空而去,起始时啸吟似有若无,转眼化作如龙行天际、低潜渊海,飘忽虚渺至极点的剑啸。长剑幻作一匹青芒,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直捣武松胸口。
武松不敢大意,手上长枪化为滚滚枪浪,一波一波缓慢而稳定地向敌剑迎去。如有实质,却又是实中藏虚;似是千变万化,又如只是朴朴实实的一枪之势。其中精微奥妙处,让史建安对武松刮目相看。他原以为武松走的是刚猛之道,却不想竟然也有此轻灵精妙的枪法。
史建安道了一声"来得好",剑啸声同一时间充盈场上,一改先前的气象万千、惑人心魄,此刻却是潇逸跳脱的清音,合形而成一种如诗似画,既浓郁又洒脱的意像,高低韵致的音符,一个接一个地被冷静精准的安置在空间内,本身亦似有种防御性的作和魔力。
武松哪里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电光火石之间,闪躲不及,只得举枪硬撼。"铮"的一声,金铁交鸣,两人同时剧震。高手相争,最忌以硬抗硬,两人以兵器相抗,均体会到了对方的刚猛雄浑,心中敬佩万分。武松回复过来,长枪一扯,忽地手腕一抖,便是一招"鹰击长空",史建安虽反应敏捷,无奈亏在剑身过短,不比长枪那般舒展,眼见长枪当胸而至,并行险招,身子一矮,枪身擦着头发而过,真个凶险至极。史建安避开长枪,脚步一踏,闪到侧边,对着长枪中段就是一剑。史进天生神力,又砍在这长枪中间,最是受不着力的地方。武松虎口剧颤,长枪差点脱手。
史建安大笑三声,收起长剑道:"小可认输了!武兄的长枪太厉害了!"
武松也收了兵器,抱拳还礼。柴进通赞一番,打赏二人。众门客吹捧一番,不再话下。
就这样,史建安在柴家庄小住半月,常与柴进畅谈天下大势,偶与武松较量功夫,不觉时日如梭,光阴流去。看得庄外艳阳高照,史建安方才忆得离去之期。
这一日,史建安前来辞别,柴进挽留一番,不得留下,方才允肯,庄客送至村外,依依不舍。武松闻得史建安踏上征程,道:"洒家也该离开了!在此叨扰一年,实在打扰柴大官人了!"
柴进道:"这是什么话?你却又要去哪?"
武松道:"我在清河县有个嫡亲哥哥,一年多未曾见得,洒家想念得紧,因此回去探望。"
柴进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便不留你了!他日可还记得回来探访!"
史建安一听,心中暗叫一句"好家伙,武松打虎要来了",笑道:"武兄,我料得你此番回去,必有作为,少不了要做个县衙都头,前途无量!"
武松惑道:"史兄何出此言?"
史建安并不说破,道:"天机不可泄露!哈哈!武兄,就此告别,后会有期!"
三人离了柴家庄,出了沧州地界,行走数日,不觉渐入偏僻之处。
官道破败,稻米青黄,颇显民生疾苦。三人舍了官道,沿河前行,不觉前边一处密林。
正欲举步进时,听得妇人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毕竟何人喊叫救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