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云做了个梦,梦里他和雨一起在万泉河边种了一大片果林。秋天到来的时候,他们坐在林子中央一棵最高的树上,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一边吃的丰美的果子,一边聊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吃过饭一路哼着小调向教室走去。
天气好,走在阳光明媚的山茶和万年青的海洋里有一种身在夏天的感觉。来到教学楼下的时候,他碰巧遇见一个室友从那里跑过,于是给他打招呼:“起来跑步?”
“嗯,难得今天这么大的太阳。吃饭了没?”
“吃过了……”
“这初秋的早晨多好啊,我也该早点起来锻炼锻炼……”云这样想着走进了教室。教室里只有雨和另外几个女生,他走道雨跟前,笑着道:“这么早就来记单词啊?”
“嗯,”雨抬头瞄了他一眼,“老师说了今天要听写嘛。”
“对啊,”云伸手往脑门儿上一拍,“我都给忘了。”说完拔腿便往自己位置上走。
上第二节课时,他拿出课本,却发现怎么也翻不开。定睛看时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去——书被人用胶水给粘住了!他急忙又从书桌里抽出几本,竟无一幸免!一股怒火顿时窜上了头顶:“谁这么阴损,让我知道了可饶不了他!”
稍稍冷静下来他又想:“我没得罪过谁啊。有动机的人只有两个……是林茹秋?我昨天晚上拒绝了她,可是……昨晚我明明看见她紧跟着我下了楼,然后就回寝室去了,而且……我们刚从上面下来教学楼就锁了门啊……难道是雨?为了报复我?……早上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一定是她!”想到这里,他回过头去狠狠地向雨瞪了一眼。
俩人的关系刚刚由阴转晴,雨还没打算彻底原谅云。放学后,她自个儿先走了,谁知刚走到教室门口,云叫住她:“没想到你这么阴险!”
突如其来的一句,像一声惊雷撕破了周围的宁静。
雨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道:“什么阴险?你少信口开河!”
“我信口开河?”云两步冲回座位,抓起几本被胶水粘过的书扔在她面前。“明摆着的事实你还想抵赖?!(指着地上散落的书)你自己看,全都没法用了!”
正午的太阳穿过玻璃窗斜斜地打进来,照出空气里极细的颗粒。
书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教室里剩下的人全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
雨几乎是尖叫起来:“不是我干的!”说着俯身拾起地上的书本来看。
“不是你还会有谁?!”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我就觉得你今天早上怎么来得那么早嘛,原来是干这事儿来了!”
“我说了不是我,就因为来得早就是我了?你少在那儿血口喷人!”
“你还想狡辩!萧湘雨……”云毕竟少年气盛,一听这话哪还控制得住。“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歹毒!算了,就当我们白认识一场!”说完转身出了教室。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被扔进垃圾筒里的声音空袅袅地在走廊里回响着。
回到宿舍雨大哭了一场,一夜没睡。想着这件事她就觉得心上像是悬着根针,每跳动一下都会被深深地刺痛。第二天,她红肿着眼睛到教室上课,怕被人看见,又戴上了一顶鸭舌帽。
她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也睡不着觉,却强打着精神去上课。谁的劝也不听,终于因为血糖过低而被送了医院。打了针,吃了苦(头),才总算肯正常地吃饭休息了。
当然,这些事都是没有让云知道的。
讽刺的是,云斥雨“歹毒”,有一天在宿舍里,许伟强对他说:“看不出你女朋友还真够阴险的,居然使出这一招,难怪有句话叫做‘最毒妇人心’啊。”
他毫不客气地给顶了回去:“你很了解她吗?不知道就别乱说!”弄得许伟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再没好意思提起这事。
俩人天天见面,但谁也不愿主动上前打招呼,有时趁对方不注意,偷偷瞟上一眼,却都尽量保持距离。即使不得已面对面走过时,也把头扭向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云何尝不想主动向雨示好,但他始终无法排除她的嫌疑——找不到其他嫌疑人。他想的是:“她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还要我去搬她的下巴。”
有时他又觉得以自己素来认识的雨,是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来的,自己说不定错怪了她,心里暗自悔恨。但既然天天见面,去不去跟她道歉和不和好也就不具有紧迫性了。
于是,俩人就一直这样僵着。
教学楼前小道两旁梧桐树上的叶子黄了又掉了,落满了一地,然后被清洁工用车拉走,一片不剩,雪下了几场,期末了,一天云在宿舍里抄蒋毅书上的笔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劈头就问:“柳郅云,还在和你媳妇儿打冷战啊?”
云停了笔,看了他一眼,又扭头望着外面护栏和屋檐之间一块巴掌大的天空,在心里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还早呢,冷战不是打了四十几年吗……”
锁窗上萧萧的寒日斜斜地印下来,印在一双清晰而又带着点倦意的瞳孔中。云从床上爬起来,扛起一肩塞满衣物和遗憾的行囊踏上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