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快要来临的时候,雨也停了下来。玄承压低自己的斗笠,那柄古剑也被麻布包裹了起来背在身上。
他杀了人本应该赶紧离开这座城池,可他不能,他答应了洛水摆渡的船夫报仇,他就一定会割下张云瀚的头颅送到洛水边去。
情义二字不能负,师父用十五年的时间以身作则告诉了他这一点。而为了情义,短暂的失去自由也是值得的!
街上很明显已经加强了戒备,他不得不伪装成路人来规避巡哨士兵的注意。
可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
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今夜宵禁街上格外冷清。
在山里的时候,一到天黑鸟兽们也就各回各的巢穴了,玄承服侍师父睡下后也会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安眠。
此刻洛川城已经陷入了安眠,安静包裹了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居民,却单单把玄承排除在外。他是一个游侠,一个流浪者,他永远都只能是这座城的一个过客,而像他这样的过客,洛川不知道见过了多少。这座城市不可能为所有的外来者在黑夜时分提供安眠的巢穴,于是一个又一个的游侠在这座城市夜行,而今夜的夜行者是玄承。
“站住!干什么的?”玄承终究还是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城墙上贴了告示,宵禁期间上街的格杀勿论!
玄承苦笑了一下,伪装这种事还是太勉强了……
此时的玄承不会知道,伪装是在这个世界畅行无阻的通行证。他连外表都不愿伪装,却不知道有多少人不仅伪装外表,就连内心也伪装的不露痕迹。
玄承停下了脚步,他的手摸向了布袋中的古剑。他的耳朵微动,细细的听着冲他而来的脚步。
二十二个!这些人他不会放在眼里,但他也明白自己一旦出手,今夜诛杀张云瀚的计划就要失败了。可他不得不出手,他要做的首先是活下去,然后才能替天行道!
“军爷,军爷,不好意思,这是我表弟,今天刚到洛川来,不懂这儿的规矩,各位爷多多包涵。”玄承转身看去,那个脸上堆着笑不停的恭维这些士兵替自己开脱的人,正是白天从姓月的胯下钻过去的段楼岩——他刚认识的结拜大哥。
玄承亲眼看着段楼岩从兜里摸出一个又一个银钱放在了军士的手里,二十二人一个不落。
“原来银子还能这么用。”
玄承心里想。
“滚吧,滚吧,这次就饶了你们,再有下次杀无赦懂吗?”为首的军士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了手中的刀,仿佛弹指间就能决断人的生死。
玄承想起了师父说的一句话:比高居庙堂的人更可恶可恨的,是那些仗势欺人的货色。他们本来是被欺负的人,可一旦让他们有一丁点的权力,他们就会用这点权利欺压远不如他的更底层的人!
压抑了很久的怒火在想到这句话的时候彻底爆发,他方寸大乱,只想杀掉眼前这几个狐假虎威的腌臜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自出山以来,他还没被人打过。即使在山里的时候,师父也很少打他。
可他并不怨恨这个时候打他耳光的段楼岩,他明白段大哥是在用自己的办法帮他。
玄承竟呵呵的赔了笑脸!
“你这一事无成的废物,还不快点跟我走,还想在这里给老子现世?”段楼岩发起火来倒真有几分大哥的样子。
“……”玄承也想说些奉承的话,他不是不会,只是话到了嘴边吐不出来。于是他就不说话,跟在段楼岩的后面迅速的隐没于街道的后面。
而那些军士,正在把玩着手中还没捂热的银钱。
月亮很快的落了下去,凶猛的鸱鸟发出阵阵怪叫,惊的觅食的老鼠四处乱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