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水东流,入辽海,唯有洛水一直向南,流入混沌海。
它以不同寻常的走向,在充满坎坷的土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
玄承出山三天,消瘦了不少。眼神里的杀气却愈发浓重了。
江湖,真是个锤炼人的好地方啊。
他不禁感叹。
玄承半倚在船舱中,微眯着眼养神,舱外的船夫唱起了古老的小调,声音婉转却带着几丝悲凉,再配以不知名的鸟鸣,倒也好听。
玄承走出舱去,船下是浩浩南流的洛水。
船夫很老了,岁月爬满了他的脸颊。或许他也没有看上去这么老,只是被这船拴在了日复一日的流水上,渐渐的也就老了。
歌声骤停,船夫打量着这个不一样的年轻人:“剑客?”
“嗯。”
白衣长剑,似乎已成为剑客的标配。
船夫放慢了摇橹的速度,又唱起他的小调来。只是,声音不再婉转,反而呜咽了起来。
“老人家,您唱的曲子是什么意思啊?”
玄承在山林里待了十五年,自然不懂无方大陆南端的方言。
船夫并未搭话,自顾自的唱着他的歌谣,一曲唱罢才又加紧了了摇橹。
“这是洛川的小调,大侠也喜欢听?”
“解闷罢了。”
“用这曲子来解闷可不怎么好啊……”船夫皱了眉头,“这曲子是我们洛川民间女子出嫁的时候老爹送女儿时唱的,说不尽的悲愁啊……”
“原来如此。”
玄承忽然也觉得曲调悲凉了起来,似乎那顶花轿在繁华的大道上缓缓前行,而老人独立山岗,唱着穿云裂石的歌,脸上涕泗横流。
“你是想你女儿了吧?”玄承一说出口,但有三分的不好意思,他想师父了。临行前的一剑,让师父受了伤,不知道现在养好伤了没有?
“女儿?早没了……”
船夫脸上没有表情,不知是悲是愁,身处江湖,估计早已麻木,“被那洛川狗官张云瀚的狗儿子强抢了去……”
玄承二十年未出江湖,对人世险恶之事丝毫不知,而那山林中的悠然也让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为什么不报官呢?”
“报官!?”船夫终于忍不住,眼中要喷出火来,“圭朝的赃官会管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小人吗?我要是有大侠这样的身手,早就为我的巧儿去报仇了!”
船夫伸出他的右手,手掌上只剩下了两个手指!那是他去讨说法的时候张云瀚给他的答复。
“原来她叫巧儿。”玄承喃喃自语,“先上岸吧,三日之内,我为你报仇!”
船夫的心里如洛水一样,不知翻起了多少惊涛骇浪,难以置信,他的仇竟然会有人乐意为他报:“你是月大侠?可是我没有钱给你做酬金……”
黑云聚集,看样子要下雨了。
“我叫玄承,不要你的钱。”
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要钱这种事,太俗!玄承见船离岸边仅剩三四丈的距离,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扔在船舱,脚尖轻点船头,一跃而出,第二步借着水中浮萍又是飘然,再一步,玄承稳稳落在岸边,白衣飘飘潇洒而去。
“真是好功夫啊!”船夫感叹,多少年不曾有的笑再次泛起在他的脸上,长橹点着水面,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