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官差没有寻到你,不是你躲的严,而是本官没有想让你被抓!这一点你要弄清楚!”姓韩的大员浑身王霸之气乱冒,说的话也是霸气十足,眼神开合之间寒光四射,混没将这位夜闯皇宫,和大内禁卫厮杀了好久依然能逃脱的武林高手放在眼里。
公孙智微微一笑,没有将这位爷的霸气放在心上,江湖中人野惯了,不敬官府,不服王法拘束,一般都不愿意见官,今日要不是这位爷抓了自己的好友,出于江湖义气不好放手的话,公孙智绝对不会来见什么朝廷大员。
看在好友还在人家的手里,公孙智的态度不得不放低点,忍几句算得了什么。
“我能找到你,别人也能找到你,要不是可惜了你这一身的功夫,老子就先抓了你领赏。”韩姓大员依然说着狠话,配合他雄坐的身姿,久历战场的杀气,还真能让胆小者吓的浑身乱抖,不过在这闯过皇宫的公孙智眼里,还是差了点火候。
“当然,老子也不能让你白白被抓……五千两白银,换你出一次手,痛快的答应下来,老子还有很多公事要忙哪!”
公孙智的心中一动,总算是听到实际的东西了,就是不知道杀谁,杀皇上的事情可不能答应,这国家虽然破烂了点,可皇上还是好皇上,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且国家也已经渐渐有了起色,如果杀了皇上就会引起很多的麻烦事,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国家又会大乱,老百姓就会再次受苦,所以,杀皇帝的事情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夕阳渐渐移动,透过窗户进来的阳光向着公孙智的方向移动,将他照耀在阳光之中,浑身金黄,仿佛是镀了一层金边,而那位朝廷大员却隐藏在了房屋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仿佛是黑暗之中的影子,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不知大人要杀谁?还请大人开恩将我那朋友放回家,她的铺子没了主事的,很是难熬,小百姓生活不容易,大人就抬抬手吧。”
“人一定会放,我留着她也没用,这几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而且本官还赏了她几百两银子,足够她弥补这几天的损失了。至于杀谁……只要你答应下来,自然会有人通知你,你照办就是了。”
只要人能放回来,什么事情都好说。
“好,小民答应就是。”
公孙智弯弯腰,算是鞠躬答应了。
阴影里的人挥挥手,就再无声音了。
公孙智挺直了身子,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沿着小桥走到池子边,那管家还等在那里,自然将公孙智带了出去,到了这位爷的府邸后门,一辆马车早已经等在那里,将公孙智送回了城外的小镇,五千两白银也在马车上装着,随着他一起回到了他租住的房间里。
客栈不大,客人也不多,只有一个店小二,一个掌柜的,在箱子搬上楼的时候,店小二还主动地上前帮了一把手。
公孙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远处的那户宅院大门,上面虞府两个字很是显眼,只是在这个小镇上却没有什么人太过关注这个虞府,似乎这个虞府的存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姓虞,虞美人,她也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还有了两个孩子,唉,恨不得相逢在她没嫁人之前啊!”
公孙智感叹了一声,转过身,打开了床边的四口牛皮箱子之一,一条条的银条整齐的码放在箱子里面,借着外面蒙蒙的阳光,房间里顿时是一片银光灿烂。
“江湖人是不值钱的,江湖人的命也是不值钱的,五千两白银也够出手的代价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杀谁,在他那个位置上,恐怕想杀谁也不用自己动手吧!真到了动用江湖中人的时候,恐怕做的也都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小人的性命不算什么,可是这天下的百姓……”
公孙智摇摇头,打断了自己忧国忧民的想法,国家官员那么多,什么时候能论到自己这个江湖草民来关心国家大事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红姑,回来了?您这一走可就是好几天,回家看亲戚去了吧?”
一声招呼引动了公孙智的关注,目光投向街头,发现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位袅袅婷婷的美艳妇人,在公孙智的这个角度能将妇人的脸色看的清清楚楚,看见她的肤色没有什么苍白惊吓过的迹象,公孙智就放了心。
那位红姑也抬眼看着公孙智所在的房间,相隔不过是十几米的距离,她自然看见了站在窗口的公孙智,微微对他点点头,算是一个招呼,红姑笑着丢给那车夫一块银子,又招呼着自己店里的帮手出来搬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笑意盈盈的背后却是深骇到了骨子里的恐惧,也不知道那位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才将自己从那个龙潭虎穴捞出来,江湖中人敢杀敢拼,也敢爱敢恨,欠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又受了这么大的一场无辜,也说不上是谁连累了谁,总之是一笔烂帐。
红烛摇曳,映出一屋昏黄。
木桌上只有四盘小菜,一壶老酒。
桌子边坐着一男一女,男人雄姿勃发,英气无双,女人娇媚动人,别有风情,相对举杯,看起来言谈甚欢,可彼此之间却多了一点隐约的生分。
男人正是白天见过官场黑暗的公孙智,而女人却是接近傍晚才回来的风尘女子红姑。
能在这个时分留在红姑的房中,已经证明了公孙智和红姑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只是这种露水情分到了这一场风波乍起的时候却经不起风雨的摧残,开始走向了凋零。
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都会分开自寻活路,何况是一个靠出卖笑脸过生活的女人,想指望她能生死不易的陪着公孙智去拼命去送死,根本就是不现实的事情。
公孙智也不是那样痴情单纯一心一意想要找个女人过日子的男人。
江湖,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也是一个无情的地方,一个单纯的人走进去,要么很快死掉消失,要么就会变得复杂凶狠贪婪无情无义,江湖是一个社会的折影,而官场却是一个放大了复杂了千百倍的江湖。
这一顿酒,是接风洗尘,也是分手告别。
没人说出这个意思,可是两个人却都知道就是这个意思。
“这鱼香肉丝不错,酸甜可口,你多尝尝。”
公孙智用筷子夹起一些肉丝木耳放到了红姑的碗中,脸上的笑容如昨日一般亲切随和,甚至多了一点温情体贴。
红姑微微浅笑,娇颜在烛光的映照下分外动人,真是人比花娇,花无人媚,只是在这让男人沉迷沉醉的笑容里面有着一抹深深的哀愁与担忧。
“你多吃点,我要保持身材,不能多吃的……”红姑将另一盘子里的锅包肉夹起一片放在了公孙智的碗中,然后举起手边的酒杯,微微迟疑了一下才笑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在这小地方憋屈一辈子,而我已经没有了漂泊动荡的勇气,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没有什么风波,找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不求他有多么有才有钱,只希望能白头到老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公孙智端起了酒杯,却觉得这杯酒是那么的沉重,甚至还没有喝,就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酒液浸泡的快要破裂了,那种隐隐的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却只能强撑着笑容,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男人,坚强的背后却是无法言表的脆弱,打断了牙齿和血吞,打断了手臂也要藏在袖子里,更别说让人撕心裂肺的爱情,那不是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活着的江湖人能享受的东西。
散了就散了吧,想走的留不住,强留的也不是那感觉了。
如果自己很快会死,何必让别人也陪着自己一起死哪,能让她平静幸福的过完一生,自己也该满足了。
“希望你会永远幸福,找一个疼你爱你的男人……”公孙智的声音哽咽住了,一种满满的情绪堵住了他的喉,让他无法再说出让自己更心碎的话来。曾几何时,他想让自己停下脚步,永远的陪在她的身边,就这么男耕女织的过一辈子,也许会生下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也许自己会将武功教给儿子,让他能防身健体,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踏入江湖这条不归路,只可惜,这美梦总是要醒的,她是自己想要的女人,可自己不是她想要的男人,这感觉……难以品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合着酒一口吞下,公孙智顿时觉得自己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公孙,不要这样……你这样会让我更难受的……”红姑也红了眼眶,忍着眼泪按住公孙智的手,“……忘了我,我是一个无情无意胆小如鼠的女人,我明知道你做的事情会很危险,可是我就是怕,怕死怕受苦怕遭罪,那些人我惹不起,我只能躲,你……放了我吧!”
啪的一声,公孙智手里的酒杯被捏的粉碎,破碎的瓷片在他的手指之间被捏成了粉末,一滴滴的血混合着瓷片滴落在桌子上,仿若一朵朵鲜红的花蕾,在没有开放的时候就已经凋落,有一种妖艳绝望的美。
“公孙……”
红姑捧着公孙智的手,用自己的手绢将他的手上瓷片擦去,又给他包好手上的手指。
公孙智也不出声,只是看着红姑忙碌,直到手指被包好,他才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低哑着嗓子说道:“在我房里还有一些银子,你拿去!”
红姑想拒绝,可是看到他那近乎绝望的眼神,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只好点点头。
公孙智踉跄着走到门口,顿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幽幽的说了一句话,然后决然的走进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