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钱粮紧张,我也筹集了三十万的大军,其中骑兵十万,步兵二十万,还不算供应粮草的民夫,在开春之后,分成三路大军,由傅宽的儿子傅虎为第一路主将,龙且的儿子龙智为第二路的主将,老将钟离眛为主帅坐镇中军,齐头并进讨伐刘邦。
加上我在冬季就派遣到了刘邦腹地的先锋军,刘邦的汉地顿时硝烟弥漫,战火四起。
前方的战斗一旦开始,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只需要关注一下战事的进展就行,如何调兵遣将,划拨粮草,安排民夫车马,都有专门的人员负责,而我只是收集一下战报,研究一下他们打的如何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我将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黄河两岸上。
对于黄河,我可算是心存敬畏,这条母亲河养育了两岸无数百姓,也造成了无数的洪涝灾害,大秦至今已经三十多年,这黄河就泛滥过了两次,造成的损失不计其数。
为了增加粮食产量,也为了减轻两岸的灾害,我准备今年开挖几条沟渠,将黄河水引灌到农田里,提高粮食产量,也可以在洪水到来的时候多几条泄洪的通道。
本来这件事应该是在冬季水少的时候做的,只是冬季要做的事情很多,而且开挖沟渠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做的,这件事就拖延了下来,到了今天,总算是有了时间,我就开始关注这件事了。
水利工程一贯都是消耗巨大的,不但是钱粮,还有劳力,可以说是年年都要巨大的投入,和兵事比较起来,也是相差不多。
这几年我主要关注兵事,对水利方面关注的不多,今年开挖沟渠虽然有点晚了,不过也不是为了今年就能用上,所以,倒也不是劳民伤财的盲目行为。
水利方面的事情是治粟内史张苍和少府曹丽两人兼管的事情,由于有点分划不清,张苍管也行,曹丽管也行,所以我干脆下令让他们两个人都管理,张苍负责劳力调拨,曹丽负责钱粮供应,使用的器械由张苍从全国调拨。
听取了几天两个人的汇报,情况都是正在准备筹备之中,听起来毫无意思,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开工了,我顿时就兴致勃勃的御驾亲征,要去黄河边看看。
这几年由于位高权重,身子也似乎娇贵了起来,一要出行,无数大臣就会劝阻,生怕我出了什么意外,哪怕是磕了碰了都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我也很少出来,心里其实也明白大臣们并不是全都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很多事情听到的和见到的并不一致,如果什么事情都让我看见了,恐怕他们的大臣也当到头了,看在他们都是国家的弘股之臣,为了国家也算是尽心尽力,我也不能太过苛求,所以,也不会一意孤行的要出来看,而今天却不一样,水利工程是关乎百姓民生的大事,也是耗资巨大的工程,关系到国家生存与否,由不得我不重视,而想要掌握第一手资料,就必须到现场去看看。
为了不惊动地方的官员,我也学着后世的几位皇帝,微服私访。
天气十分的暖和,天空有几丝淡淡的云彩,风几乎是静止不动的,只能从衣袂的飘飞上能看出来还是有风的。
我带着春花,身后跟着七八个孔武有力的禁卫军,都换了百姓的服装,只不过不是寻常百姓的打扮,而是富裕人家的装束,慢慢腾腾的向着黄河边走去。
身为皇帝,每天都在为国事操劳,想要出来透透风都是难得的事情,所以,我很珍惜这次出行的机会,打算好好玩上两天再回宫。
黄河宽阔浩荡,水面宽广,水色浑浊,两岸都是黄土地带,杂草密布,很少看见有树木。
几只兔子探头探脑的窥视我们,在我们逐渐走进的时候就跐溜一下钻进了洞里。
数十只麻雀一样的小鸟蹦蹦跳跳的在地上找食,一点都不怕人,只有在我们走的很近,几乎伸手就能摸到它们的时候才呼啦一下飞的远了一点,等我们走过,它们又会飞回来,在地上继续找食吃。
河岸上一片空荡,没有人,也没有丝毫动工的痕迹。
七八个禁卫军四下散开,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其实也不用他们警戒什么,这里一点人烟都没有,要不是春花带着施工的地图,上面清楚的标明这里周围数十里长短都是施工范围的话,我甚至会怀疑自己到了一片荒地,而不是什么施工重地。
我清楚的记得,这一片的施工计划耗资超过了百万两白银,如果这样也算是施工的话,那么,百万两的白银去向了何处?
春花只有一只手,残疾的右手包裹在袖子之中,左手和右手分别压住了施工图,在她的脸上也有和我一样的难看神色,虽然春花不负责禁宫外的事务,可曾经作为一个普通的百姓,她是深知一旦黄河泛滥会造成什么后果的,不仅仅是黄河周围,包括附近的十几条河流的范围,都会是一片泽国,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怨气冲天。
而施工的官员就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将施工所需的银两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毫不顾及数十万百姓的死活!
我一言不发,在这里看了一会之后,我才冷冷的说道:“去别的地方看看!”
从河岸上下来,然后坐着马车绕着黄河边走了一圈,看了四五条河渠的施工地点之后,我对这次所谓的黄河整理工程彻底失望了,看过五个地方,最好的一个地方也仅仅是几十个民工有力无气的装模作样的干活而已,面对规模浩大的河渠工程,只靠几十个民夫挖掘的话,得干到什么时候去?
邯郸本是赵国首都,周围河流密布,多年来的水利工程早已经将这里布置的固若金汤,身处在这里的帝王根本就不会知道在邯郸之外的河流会是什么样子的,不管是邯郸附近的滏水、牛首水、漳水、潞水,还是洹(huan)水,都是在帝王眼皮底下的,距离邯郸不远,所以,水利工程做的都是足以抵抗百年一遇的洪水,可是在远离邯郸的滑县、巨鹿、中牟、濮阳、平邑、元城等地,水利工程就是一个样子货,县城边上的就修一修,给上级官员看看,而远离县城的地方就连动工的迹象都没有了,而在工程图纸上,上报的工程进行报告里,水利工程却是每天都在进行着,消耗的粮食与银两都是每日剧增,看起来是花团锦簇,热闹的很。
我用了十天的时间,将附近的几个县城都走了一个遍,再远的地方我却是有心无力了,毕竟身为皇帝总不能丢下国事不理,跑出去几个月察看地方上的情况。
回来之后,我玩耍的心情早已经被破坏殆尽,心情恶劣的无以复加,连身边的春花也不敢和我说话,一直沉默着回到了邯郸皇宫。
回到了皇宫之后,我就将左治召进了宫,这段时间忙碌军情战事,忽略了对地方上的掌控,左治对各方面的情报一直都有汇报,只是我没有注意而已,如今发现数百万两银子不翼而飞,牵涉的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的大事对于我来说也是必须要慎重对待的,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找来了左治,想知道真正的情况。
左治是我情报方面的总管,对这一次的黄河水利贪污案知之甚深,早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了我,只是我没有注意而已,所以,在知道我找他来的意思之后,左治就将黄河贪污案的具体情况对我说了一遍。具体的情况比我猜测的更加严重,修缮的银两没等从国库出去就被京城里的大员截流了一半,发放出去的银子经过层层剥削,到了地方官的手里的时候已经百不存一,几万两银子想要修缮整个黄河流域的水利工程,根本就是一个梦话,每个县城的县令看着那几千两几百两的修缮款项只能是有心无力,肯出动几十民工做一下简单的维护已经是自家掏腰包了,那些丝毫不肯动的县令也只是无法施工,倒不是我想的那样都被县令贪污了。
“都涉及了谁?张苍和曹丽是不是也牵涉其中?”涉及了谁其实并不重要,我最怕的是曹丽和张苍也牵涉其中,如果他们两个也在其中营私舞弊的话,这件事恐怕就要捅破天了,曹丽是我父亲的小妾,说起来我也得叫一声二娘,她不仅仅是我的大臣,也是虞家重要的成员,一旦她牵涉其中,影响的巨大性是超乎想象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大肆宣扬的话,至少会让外人觉得虞家的人并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自己谋利,项羽就是前车之鉴,由不得我慎之又慎。而张苍作为士族的代表,居于九卿之一,几乎就代表了广大士族,如果他倒下了,不但是我的损失,也是士族们的损失,深远的影响甚至可能动摇国策。我是真的怕他们两个也牵涉其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就算要处置他们,也不得不先替他们弥补影响之后才能动手,不管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倒在营私舞弊上。
“陛下……”左治的声音一直是平和柔缓的,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也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只是一声轻缓的称呼就将我的激动心情平复了下来。
“陛下,据臣所知,张大人和曹大人并没有丝毫贪污迹象……”
我松了一口气,没有牵涉其中就好。
“不过……”
左治的话再次让我提起了心脏,紧张起来。
“……他们两个太过轻信属下的话了,简单的几份文件就让他们相信了工程的顺利进行,这样的人不适合为高官。”
也只有左治才敢在我的面前说某位大臣如何如何,而且他说的虽然直白,却并不犀利的让我无法接受,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也发现了这些自己人或者是名士并不一定是名副其实的,志大才疏也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