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去找宜和的人,一队队地回来,都是查无消息。
当初南宫千去春半盏接头,来的竟然是位高权重的左贤王。他没能认出南宫千,和盘托出。左贤王下狱,南宫敬堂以全族人性命相威胁,他最后关头供出了南宫敬敏。朝堂之上血雨腥风。
穆至休随南宫千南下征讨,收缴南宫敬敏的银矿,沿途查验贪墨。然而最后关头,西凉五万军队突破城防从天而降,誓死抢夺银矿。激起南宫千的愤恨,派穆至休一路追杀,将这五万人的军队打至千余人,本可全歼,却被太子一党说是目无王法,迫使其班师。
南宫敬敏父子下狱,朝堂之上一夕之间,落井下石者无数。
此案本该雷厉风行,南宫敬敏年近九十的老母亲窦太夫人携家中妻眷,托着历代先王赐予的文书,声泪涕下,长跪于宫门外求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罪妇窦氏教子无方,纵使其犯下滔下大罪,罪妇求陛下同罪赐罚!”
以退为进,一时间朝中求情者开始松动。
南宫敬堂烦躁地走来走去,脸色铁青。
“不是说了吗,女眷看押,连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都看不住吗?!朕要你们何用?”
“回陛下,穆将军随军南下了,此时还没回呢?”吴总管见缝插针地说。
“穆至休!不是下令班师回朝吗?都这么久了,爬也该爬回来了?!”
“太子是下了令,无奈这穆将军,不肯回朝啊,想必是匪徒还未全歼吧?”
“想怎么歼灭?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将这一烂摊子全都交到朕这儿,是指望着朕被天下人耻笑无情无义吗?!”
“来人,来人,把那一群疯妇给我赶回府去!!”
还未待到人来赶,窦氏力竭,跪死在宫门外,南宫敬敏发妻见状,以头抢地,随之而去,长媳也预备以死相随,被赶来的吴总管拦下。
狱中南宫敬敏惊闻母亲死讯,以死相逼,求得南宫敬堂相见。二人密谈许久。
此案悬而未决,半月之后,南宫千与穆至休得胜归来,全城雷动,百姓夹道欢迎,值此一役,灭了西凉的嚣张气焰,查缴盘踞在京中多年的巨蠹,又新得银矿,一时间,扶阳王府气象更新。
然而宜和已经凭空消失许久。
京中都在猜测南宫千与穆至休的封号,南宫千已经位至七珠亲王,除了太子,无可再封,然而朝中上下,乃至民间都在等着皇帝对他的奖赏。至于穆至休,则是大将军无疑。
扶阳王府,南宫千赐天策上将军,穆至休赐柱国将军。为了南宫千朝中新设一官名,而穆至休则在众人期许之上,直接越过大将军至柱国将军。西凉上一位柱国将军乃开国大将余骁靖,可见朝中对他赞许。
一夕祸福至。
穆至休早年间搭救的一名落难女子,无处可去,便在府中做了贴身丫头,一日与人饮酒,酒后失言,被人引诱说南宫千本该晋封太子。
此言震惊朝野,即使这么多人都这样想,但始终没有人敢说出口。这女子见闯了祸,独自去刑部领罚,想与穆至休撇清关系。不幸,柱国将军未能逃脱,连夜下狱,陈列数罪,判斩立决。
圣旨下达,南宫千看着邸报,心凉透至极。父皇此举不过是示意自己能捧他上天,也可将他打下地狱。穆至休不过是个例,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荣辱什么也不算。
“还没有王妃的消息吗?”
谦叔带上门,低着身子说:“据朱雀网最后传回来的消息,王妃最后出现在寒潭,去救乔装成您的黄维去了。”
南宫千撑着额头,叹了口气:“她怕水,怎么救我?”
“殿下,您别着急,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继续派人去找。”
“是!府中新派的人早晨已经出发。只是今天吴总管来了,说是朝中按理要前往大梁报丧,这连日来压着,他们实在是扛不住了。”
“谁说她死了,谁敢报丧,本王跟他没完!”南宫千很少发怒,气极摔了一只杯子。
“想必也是太子授意。只是刑剖是太子的人马,还有穆将军,判的是三日后处斩,显然,这事儿还有缓,陛下是等着您服软呢。”
南宫千没说话。
“殿下,老奴多句嘴。王妃下落不明,为着世子,您也得服一次软啊,想他小小年纪,若是您真的被穆将军牵连,他在宫中该多艰难。老奴肯请您,去跟陛下谈一谈吧。”
南宫千喉头一动,闭上眼睛没说话。谦叔见他听进去了,离开。
次日清里,谦叔早早地备好马车,等在门口。
宫门刚开,上朝的臣子还未到,南宫千的车马已经到了城门口,他下了马车,直奔内宫。南宫敬堂并不诧异,收拾妥当,宣召。
早朝时,赐阿史那为明倩公主,赐婚南宫千,阿史那的父亲长跪谢恩。另,念在穆至休护国有功,酌情处罚,官降百夫长,着其重新历练。与此同时,明旨示下,南宫敬敏勾结左贤王串通外敌,罔顾国家利益,斩立决,南宫稷于京中为质,其余男子发配军中,护国以明志。
南宫千放南宫稷一条生路,皇帝饶穆至休一命。只是谁都没有提及,扶阳王妃刘宜和去哪儿了。
穆至休出了天牢,来扶阳王府谢恩。
“王爷,我穆至休得遇您赏识,了无遗憾,只是有愧,牵连王爷,还请恕罪。”说罢要下跪,被南宫千一把扶起。
“你我过命兄弟,不必如此。”
穆至休铁血男儿,没想到栽到朝中争斗上,见多了奚落,听得一声兄弟,不禁眼红。他还想说什么,门外刑部的人已经在催促。
“王爷,珍重!”穆至休长拜。
“巅峰相见!”
“遵命!”
从后院冲出来一女子,凄惨地喊了一声将军。穆至休抬头。
“将军,对不起,对不起!”声未出泪满面。
红若拦着她,不让她跟过去。
“晚晴,不怪你,好好跟着王爷,他会照顾你的。”说完再拜,转身出门。
谦叔在门外打点刑部跟着差吏,见穆至休出来,也道一声珍贵,两人拜别。看着穆至休落寞离开的身影,谦叔有种兔死狗烹的凄凉之感。
他没有时间细想这些,眼下最大的事便是二十六天后迎娶新王妃。他得赶紧安排。
南弦收拾马车,看到角落里,宜和将黄维送的钗环一一卸下,整齐地遗弃,她小心收起来,驾车返程。宜和恍恍惚惚,走到上次那个铺子前,饼子好香。
老板娘认出她,大声招呼着。宜和回过神来,先去摸衣襟,有一小块金条,是南弦给的?还是黄维?算了不想了。
“老板娘,要一碗粥,两块饼。”
“好嘞,您在这儿吃吗?”
“嗯。”宜和点点头。
“来,您这里坐。我让当家的给您现烤哈。”利落的老板娘拍了一下她家的憨厚男人,那男人实实在在的切出一大坨面,馅料狠狠撒一把。
宜和落座,老板娘端来清粥,放上小菜。一边做一边说,粥不要钱,不够了再要。
两口清粥下肚,烤炉的饼子隐隐散着朴实的麦香。宜和回过三分精神。
礼炮阵阵,吓得宜和一啰嗦。
“娘子,吓到您啦。今天是个好日子,贵人娶妻,那阵仗,大了去了。”
“原来如此。”
“娘子,您的饼,现烤的,您尝尝。”
“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
好实在的两张饼,宜和吃到撑。吃罢,宜和掏出金条塞到老板娘手里。
“娘子,这可使不得,要不了这么多。您要是没有零头,这当请您吃了。”
“老板娘,您收着吧。还有上次的饼钱。”宜和拉着她的手塞进去,紧紧捏着,不让她送回来。
“使不得,使不得,我做半辈子饼也卖不到这么多钱。”
“当我在您这儿预定了,说不定我日日都来呢?”
“那那那也……”
“收着吧。”宜和推了一把,迅速消失在人群中,老板娘看着手里黄灿灿的金条,一时说不出话来。
扶阳王府披金挂彩。管弦之声不断。
门房见到一袭白衣的宜和如同遇见女鬼,瘫坐在地。
推开大门,金线红毯穿过厅堂,直至中堂。从宫中借调的宫女窃窃私语,不解地看着这个白衣女人,主人家大喜,她怎么穿得像奔丧。
“一拜天地!”
宜和走到厅堂。
“二拜高堂!”
宜和走下厅堂。
“夫妻对拜!”
一袭白衣千里奔丧的她遇见他的丈夫正与别人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