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奴退出去之后,并没走远。
他要报复宜和。
宜和沉浸在荷叶的香气中,并没有觉察到他身后的漠奴,待他慢慢靠近。宜和听到身后有响动时,为时已晚。
一股强烈的气旋将她推入荷花池中,宜和惊慌忙之下连踏几根荷叶杆。刚要站稳。漠奴抽出朴刀,以千钧之势一刀挥下,削断数十根荷杆。
宜和落水。
阿史那听到身后有响动,看到是宜和落水,凌空而来,她凌厉的看了一眼漠奴,然而,漠奴并不怕他,再次挥刀,阿史那即将踏上的那朵荷花笔直地沉入水中。
阿史那一脚悬空。扑通一声掉进池塘。
有人落水啦,落水啦,快来人啊!!
宜和怕水,本能的四肢扑腾,然而越扑腾越无力,呛入好几口水。
阿史那缠在一堆荷杆中,也是胡乱朝空中抓着。
正在旁边的竹园的南宫稷听到这边有响动,抱着布书,赶了过来。看到是两名女子跌入水中。他来不及脱去鞋袜,便纵身一跃,游向离他更近的宜和。
“救命!救——命。”
宜和脸色苍白,看到来人,一把将他抱住按到水里,好让自己浮起来透口气。
南宫稷狠狠地呛了一口水。只得扒开宜和的手,好让自己浮上来。宜和再次没入水中。
如此反复,二人快精疲力尽。
“别怕,别怕,你松开我!”
然而宜和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只顾着赶紧按下眼前这块“浮木”,让自己好浮上来喘一口气。
无奈之下,南宫稷一记手刀将宜和击晕。挟着她的胳膊朝岸边游来。
一大群仆人、丫鬟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一涌而来。
远处的南宫千也往这边赶着。他首先看到的。便是与荷叶荷杆纠缠的阿史那。
“别动!”
阿史那仿佛听到天籁。
南宫千地跳入水中,向阿史那游去。
“众人散开!”
南宫稷放平宜和,赶紧按压她的胸口。
宜和吐出一口浑水,惊叫一声坐起来,气息不平,连声咳嗽。
两个伶俐的丫头拿披风裹紧宜和,扶她起来。
远处,南宫千背对着她,正在扶着阿史那上岸。
宜和才茫然地看向众人,眼前一个俊朗的男子与她一样浑身湿漉漉。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宜和福身。
“刚刚情急之下,下手有失分寸,还望姑娘勿怪。”南宫稷回礼。
“这是你皇嫂,扶阳王妃。”易晴薰也紧张地赶到。
“南宫稷拜见皇嫂。”
眼光余角,是南宫千接过仆人送来的衣物,抱着阿史那朝远处走去。
“好了,好了,别在这里说了。”易晴薰与一个婆婆,亲自扶宜和离开。
“信奴留下,服侍世子更衣。吩咐厨房准备祛寒姜汤。要快!!”
众人散去,南宫稷还在寻找刚才那本竹简。
“世子,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信奴小声催。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留下来帮我找一本书。”
众差役听闻,四散开去寻那本书。
“公子,在这儿!”
杨力从水中捞出一本滴水的书,想拧干水分。
“别动!”南宫稷大喝一声。吓得杨力一个哆嗦。
布书上的墨字已经晕染开来,成了废品。
“去拿炉子来烤。”
一人得令前去寻火炉。
“世子,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吧,若是您着凉了,奴婢可担待不起。”信奴声音都急了。
“好好好。”
沐房里,宜和将其他人支开,就着那身湿衣服,靠在浴池的木壁上,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情绪。
易晴薰在门外时不时地朝里面喊一句,怕她一个人有意外。
宜和换好衣服,散着头发,光着脚,打开门冲易晴薰一笑。
“让皇嫂担心了,我没事儿了。”
“你可吓死我了,还好人没事儿,怎么不穿鞋,快,来两个人服侍王妃梳头更衣。”身后丫头随手关门。
又是一番叮当作响。
“你怎么掉到水里了?”
易晴薰最关心的不是宜和,而是宜和落水得与东宫无关。
“是我自己不小心,让皇嫂担心了。”
“哎,你也是真把我吓坏了。”易晴薰此时才接过丫环送过来的茶盏,感动喉头如火烧。
“你们手脚麻利些,太医已经在前面候着了。”
“是。”
“我没事的,不用劳烦太医。”
“你听我的,虽是盛夏,可那水却是冰凉的,人最怕一冷一热,要是你受伤了,四弟不得心疼死。”
宜和浅浅一笑,在旁人眼里是娇羞。她心里腹诽,他才不会心疼。
太医诊脉,开了些祛寒补热的方子,无大碍,小心调理即可。
众人松下一口气,这才是官方定调。
太医收拾药箱的时候,南宫千才从阿史那口中得知,宜和也落水了,匆忙赶到。
“太医,王妃怎么样?”南宫千气喘不平,开口即问。
太医宽慰南宫千,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你……你觉得怎么样?”
“太医说了,我已无大碍。”宜和笑着说。
易晴薰坚持让宜和在太子府服了汤药,又着人封了一辆油皮车,才放他们二人回去。
阿史那也随后离席。
太子东宫,晚宴开席。
南宫千还有些不放心,着人秘查,又让谦叔寻了靠得住的医者前来复诊,得出结论与太医一致,他才稍稍舒心些。
宜和简单吃了两口饭,此刻抱着手炉坐在被窝里。
她的身上早就不冷了,只是有个温暖的东西在手上,能让自己抓住些什么。
不是被人无端推到水里,惊慌失措丢脸,也不是衣衫不整地被众人围观,而是南宫千为了阿史那,不顾一切的身影,才让她成为今天最大的笑话。
看来坊间传言都是真的,阿史那将得太后赐婚,许扶阳王做侧妃。这个侧妃的重量怕是与宜和不分伯仲。也难怪这个扶阳王妃会在东宫落水了。
一个外邦和亲女子,是公主又怎么样,心比天高!
南宫千推门进来,看宜和躲在角落里不出声。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不知道你也落水了,我……我只看到阿史那被绊倒在水里,所以……”
“没事。”波澜不惊。
“后来,还是她清醒之后,告诉我你也落水了,这才来晚了。”
“替我谢谢她,还有南宫稷。”
“我去安排。”这话一出口就错了。
南宫千恨不得敲自己两下。
“那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宜和没理他。
“南宫千。”
“在。”
“我们做个交易吧?”
南宫千收回迈出去的一只脚,回头看着她问:“什么交易?”
“我想要你的免死金牌。条件你开。”宜和赤足下地。
“今天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南宫千关门,怕冷风进来。
“不是为我,是为红若。”
“红若?”
“她如果愿意走,我就把金牌还给你,她若不愿,以后无论有什么错,希望都能救她一命。”
“我去拿。”
不一会儿,南宫千从书房取回金牌交到她手上。
“你书案上的那条案席,是我不小心弄坏了,我会尽快补好还给你。”
宜和本身是想秀一下自己的女红,这才瞒着他,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不急。”
这段对话将气氛降至冰点。
“免死金牌的条件,你好好想。”
“嗯。”
南宫千离开。
他今天不会来,宜和放下手炉,挑灯,支了绣架补案席。
先在宣纸上依着花纹想像缺失的部分。
再用银剪薄刀割去烧焦的丝线,使其平整,然后把案席的底子拆开,分两次绣补。
三更梆子声响,宜和理好绣线,披上袍子,将案席铺在南宫千的书案上。
第二天一早,南宫千来书房拿上朝的文书,便看到了。仔细端详依然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只是无论多么完美,它曾经都破过。
南宫千下朝已过午膳,宜和起得晚,谦叔吩咐小厨房上些爽口的菜。
南宫千进门,端起碗自己装上满满一碗,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宜和本身已经饱了,只时不时地夹口菜陪着他。二人无言。
“我想了一夜。”
“想好了。”宜和也放下筷子。
“嗯。无论我什么时候回来,你都必须抱我一次。”
“啊?”
“我说无论何时何地,我从何处回来,只要出现在你面前,你都必须抱我一次。”
“为……为什么?”
显然这个条件让宜和很惊讶。
“因为你要的是免死金牌,昨天也说过条件我开。”
“我不同意。”
“那你把金牌还我。”南宫千伸手。
“你出尔反尔,南宫千。”
“明明是你不守信。”
二人僵持。
宜和想了一会儿,抱就抱吧,总归自己始终在这院子里,也没人会看见。
“什么时候开始?”
“此时此刻。”南宫千见她好一番挣扎,面不改色。
宜和有些不忿:“那什么时候结束?”
“到你走的那一天,如果你走得掉的话。”
“我是一定会离开的,你不必枉费心思。”
“你说过,这是交易。”
宜和语结。
南宫千起身,张开双臂等着。
宜和尽量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环抱他的腰,南宫千趁机一搂,顺势一提,将她压在怀里,把脸埋进她的肩膀。
宜和松手,只一会儿,南宫千也松开了她,并没有无赖之举。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提这样的要求?”
看着南宫千的背景,她不死心地问。
“因为,我看到别人家娘子这样做过,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南宫千顿身,尔后出门。
她很香,很软,也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