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黄维带着拜帖和礼盒亲自到扶阳王府。
谦叔亲自出来迎客,南宫千难得好心情,泡一壶好茶在书房里等。
茶不及三口,黄维看着残棋,心里已经痒痒。二人盘腿坐在窗边,续上一次没下完的局。
临近终场,南宫千被管家请出去,黄维只得一个人等。
刚才好险,他与南宫千的胜负心在这一方小小的棋盘上,淋漓尽致。
黄维仔细算了算,再有二十七手,残棋可解。
宜和进门拿宣纸,碰上百无聊赖的黄维,打了声招呼。
黄维想避嫌,也不好出去,只得靠窗,背对着宜和。
宜和不紧不慢地挑着宣纸,一张张抽出来,细细抚摸纸纹,选些满意的留下,抱着挑好的纸往出走。
不巧碰倒案上的香炉,香灰洒在一张墨绿的案席上,瞬间灼了几个大洞。
宜和扔了宣纸,慌忙用手去擦。
“当心烫。”黄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扶正滚烫的香炉,抖落香灰,又把散乱的宣纸整理好。
“你烫到了吗?”
“没有,多谢王妃关心。”
宜和歉意地笑了下,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烫破的边缘,极细的丝线拧成一摄黑炭。她便顺便收拾案几,将案席卷起来夹在宣纸里。
黄维问她这是做什么。
宜和一边小心翼翼地藏着案席一边解释,可以仔细补补还回来。
宜和要出门的时候,黄维早已坐回棋盘前。
“你执黑子?”
“嗯,我要赢扶阳王殿下了。”
这盘棋,她粗略看过,那么轻易怕是赢不了吧,白棋可是在上风。
宜和抱着宣纸,走到棋盘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小声说:“那可不一定。”
“南宫千走了一步臭棋,还说赢,怕是没机会了吧?”黄维抬看着宜和。
宜和抱着宣纸,蹲在棋盘边,执白子落下。
是巧妙,搭桥铺路,她自填一子,断了自己一处生路,也折了黄维一线生机。
黄维的好胜心立马被激起。二人你来我往,二十七手已经过了,黄维并没有赢。
然而黑棋上风的优势在减弱,白棋因为那一招臭棋确实费劲些,不过渐渐有了开朗的局面。
黄维举杯,已经没了茶水,只得又放下,慎重落下一子。
宜和早已放下宣纸,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咬着嘴唇,仔细思量。
眉头渐开,抬起明眸笑道:“我赢了。”说罢,于黄维的注视下,白子落地,胜局已定。
好聪慧的女子。
黄维释然一笑,拱手认输。
宜和抱着她的宣纸,与黄维道别。
待宜和走后,黄维又仔细复盘,不得不佩服王妃棋力,他黄维也算是罕逢对手,今天输的服气。
南宫千回来,黄维正在收拾棋盘。
“就算认输,也不至于直接收棋吧?”
“跟你下,胜负未定,不过你的王妃已经赢我了。”
“她刚才来过了?”
“嗯,我还被啪啪打脸了,人家那才是神鬼手段。”看南宫千费解,黄维问他难道不知道王妃棋力颇高?
南宫千承认。
再回想起宜和弄坏案席,还得藏着,这对夫妇很有意思啊。
昨日半夜,黄维去找绍白首,二人再赌一局,绍白首输得心服口服,还了珠花,也放出消息。
除了醉春烟,朱雀网还有诺月令,各方势力均到西漠,正中靶心的,或许就是太子东宫或者扶阳王府。
醉春烟和朱雀网,南宫千略知一些,可是这个诺月令,是什么势力?是谁的棋?一时间也摸不清。
南宫千是个闲散王爷的时候,并不引人注目,自从娶了宜和,铁板一块的朝堂,生了辅佐扶阳王的心思。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太子辅政,南宫千管军,虎符受皇帝管控,说白了,他就是个领兵打仗的,没有实权。
朝中,除了穆至休,他也仅仅和左贤王秦用有些私交,再就是因为阿史那的一厢情愿,人们都以为他与阿史那的父亲胡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殊不知,胡烈舍不得责怪女儿,却十分嫌弃他。
宫中传出太后赐婚的消息,胡烈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二人分析完朝局,已是三更天,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总之不管怎样,从他娶了宜和,到这次确定皇商,宣亲王亲自领队,他南宫千已经退不出去了。
“觉得自己迎风望月,风姿绰约?”黄维调侃。
“还不走,等着吃早饭吗?”
“对了,我有件事儿不明白,你之前说,那个公主是你的心头肉,她知道吗?”黄维想翻些东西吃。
“知道吧。”
“知道——吧?”黄维吐出嘴里已经发酸的饼子,赶紧灌了几大口茶。
“怎么了?”南宫千犀利地看着他。
“我觉得她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你懂女人吗?”黄维学乖了,不再碰那些食盒。
“自然没有你黄三公子懂得多。”
“懂你爱的女人吗?”
“哼,我不懂,难不成你懂?”南宫千盯着他。
“这样说吧,也许你需要她,但她并不需要你。”黄维看他脸色微变。
“何以见得?”
“我来你府上,带来一个盒食,小姓酥,你的王妃托我买的。如果不是非常想念家乡风味,她不会委托一个不相熟的人,即便是非常馋那一口,她也没找过你。对吗?”黄维试探。
“我最近没在府上。”南宫千狡辩。
“小和尚,别因为爱她而娶了她,将自己陷于朝局纷乱中,最终却失去她。”
“闭上你的乌鸦嘴。”
黄维禁言,意味深长地看着南宫千。
忍了一会儿,黄维还是告诉南宫千,那日在长街,看到宜和一个人在人群里哭。
是啊,她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我。
卧房里,宜和已熟睡,地铺帮他铺好,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
南宫千深井不波的心里泛起了涟漪。
为什么不找我?
为什么不需要我?
又为什么宁愿相信那个不靠谱儿的黄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