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余祖上大概烧多了擎天柱那么大的香,这日一早,宣王的车驾已经停在园子门口,外面跪倒一大片。相比于外面的大阵仗,易安室里外十分安静。宜和还没起来,南宫千在院子里煮茶。
黄家余亲自将元恪领进来,二人互相寒暄。
“怎么,宜和还没起来吗?”宣王不客气地坐在南宫千对面,接过递来的茶,上好的细银毫。
“昨夜睡得迟了。”南宫千没有说她是跟程枫逛得晚了。
“你就这么等着?”宣王又添了一杯。
“难得好眠,不吵她了。”
元恪招手,书童置好古琴。
一曲《风归来》,浅吟低唱。睡梦里的宜和翻了个身,是什么美梦?竟然能梦到这首曲子。
清扬小调,温柔缱绻,行云流水时戛然而止。
元恪按住琴弦,余声微颤,他勾起嘴角,数着一、二、三、四……
宜和皱着眉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声音。算了,接着睡吧。
十!
房门洞开,一身睡袍的宜和冲了出来。院子里的内侍自觉转身。
“哥哥!”来不及穿鞋的宜和奔跑过来。
元恪起身走到琴架前,张开双臂。
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你怎么才来啊?”
“是哥来晚了。”元恪亲昵地抚着她的背:“这样大了,可不许哭鼻子啊。”
宜和推开他,皱着鼻子说:“才没有呢。”
“我们家宜和好漂亮啊。”元恪替她理着几根乱飞的头发。
“我还没上妆呢。”宜和噙着笑得意着。
“没上妆也漂亮。”
“哥哥嘴甜。”宜和拉着哥哥将他按在琴架后,自己坐在对面。
元恪将后半章续完,宜和还不尽兴,只得另弹一首。
“哥,你真好看。”
“夸男子应当说玉树临风,或者龙章之姿,哪有说好看的。”元恪反驳。
“好看,越长大越好看。”
“比不得我家宜和好看。”元恪不与她争执,宠溺地看着她,手下未停。
“嗯,我最好看。”宜和托着下巴,拿指头敲敲脸。
若没见过战场上杀伐铁血的元恪,这是一个正经的富贵公子哥儿,不同于杀气十足的将种子弟,他身上除刚毅之外自始至终都有一幅书卷气弥漫开来。
宜和看着元恪,南宫千看着宜和,不由得也笑了,其实他笑起来,梨涡浅浅,眉眼之间,该称更好看。
因着元恪的关系,宜和对南宫千也是发自心底的开心。她知道,若不是南宫千相邀,元恪是不会这样贸然地下榻黄家——这毕竟是官家生意。
流水的席面,铺金置银,黄家余倾尽全力。皇商即便落空,因着扶阳王和扶阳王妃下榻玉园,他们黄家在三地的生意,也将一骑绝尘,黄家余那胖胖的脸上,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相比黄家的车水马龙,章府就清静多了,不过奇怪的是,章家父子好像也没多着急的样子。街着巷尾的闲言碎语中,章家这次皇商落选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就差那一层窗户纸。
并不是章钱不想争,而是前天收到秘信,只有八字“尽力而为,不必强求”。再看黄家的阵仗,他们父子怕只是个陪跑的。
比身家,章家藏在暗处的银子,怕是黄家余想都不敢想,凡是他们玉园有的东西,章家都有更好的,低调不为外人知道罢了。
为显公正,会谈定在醉春烟顶层的春半盏。
关于醉春烟,可得好好说上一说,在这么个边塞重地,有这样一座销金窟,并不为奇。只是醉春烟经营已超三代,做的都是清客生意,这种地界儿的人,多的是把脑袋挎在裤腰带上的人,清客生意,按理说难以为继,可偏偏它的生意最红火,醉春烟上至头牌花旦,下到茶水侍女都是顶色,花旦也并非就那么一两个,而是轮流坐,除非是当家花旦,比如窈娘。
没有人知道醉春烟的老板是谁,却没人不知道窈娘,楼中大小事务都归她管,楼中人都除了这位二娘子外,还有一位大娘子,她才是这醉春烟的大舵。
醉春烟用的预存账方式,存的越多,能上的楼层越高,自然招待越周到。当然,醉春烟也不是非要占着恩客的银子,而是非常有头脑的将这些钱投到了各地钱庄,分红与恩客共享,这自然是皆大欢喜。不少外地大客商也千里迢迢来此处存银子。
只是醉春烟的顶楼,九楼的春半盏极少对外开放。早在选皇商的消息透露出来的时候,人们都在讨论春半盏顶楼的万马天灯会不会亮。
这一夜,万马天灯亮灯,将方圆几里地都映的灯火辉煌。城中孩子唱着歌谣,兴奋地跑来跑去。
与外人想像的金碧辉煌不同,映入眼帘的春半盏华丽而内敛,屋中陈设器具自然是顶级,只是少了一分匠气,多了些随意,一切都处理的刚刚好。
美则美矣的天仙美女见得多了,那些耐看的青碧模样才能拿得出手入得了眼。
宜和没有说错,她最漂亮,尤其是开心的时候,美艳不可方物。
酒席之中,明面上你来我往,毫不相让,章黄二家都倾尽全力,颇费些口舌,一时间进入僵局。
两两相持不下,黄维起身端着酒杯来到元恪面前,恭敬地敬了一杯酒,待元恪空杯之时,黄维将手上的酒杯一转,杯身上有一个小小的“张”字。
元恪看到这一幕,很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这一点头,看得章钱父子冷汗直下,这就完了!
黄维到底做了什么?
二人震惊之余,章余赶紧端着酒杯跑过来。黄维适时将手里的酒杯轻轻一转,那个“张”不见了。
元恪也与章余对饮一杯,还是笑着点点头。
章钱父子心里没有踏实,反倒更七上八下了。
元恪与南宫千携文官当场交换国书,盖下大印,随着“啪”的一声,清河黄家,皇商落定!
歌舞升平,乐曲将众人情绪带至高潮。
一曲西域风情舞罢,进来一白衫白裙的琵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