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宜和求得去南境见哥哥,说是马上端午了,哥哥肯定想念金陵的粽子,带着挑挑拣拣三十几只箱笼出发,若不是刚好赶上各蕃邦进贡,宜和体谅士兵辛苦,不愿意带那么多人手,怕是宁贵妃要将自己的沉香宫送给元恪。一边责怪母亲不公,一边看着宫人打理东西,哥哥小时候喜欢的零食就整整装了六箱,御膳房这回该领不少赏,真是会拍马屁,哼!
程枫顺着宜和的性子,不惊动州府,一会儿官道一会儿水路的,做贼一样南下。出了宫城,她像只雀儿一样尽情游玩。
程枫擅雕刻,一路上簪子、钗、花儿、鸟儿,在宜和指点下刻了一路。不过他总偷偷摸摸地藏了什么,这日还是被宜和发现了,一个要看,一个不给,两人吵吵闹闹地追打,差点掉进河里。宜和气得一整天都不理他,就寝的时候还刻意让程枫守站岗。等她发现被子里红若偷偷放的人偶,竟然是她的模样,主仆二人在房间里抱着跳起来。程枫在门外看着屋里雀跃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就连对面的副将也偷偷在笑。
“红若,你陪我睡吧?”宜和往里挪了挪。
收拾完衣服的红若连忙摆手:“我可不敢。”
“没事儿的,我不说没人知道。”
“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了,那是要杀头的。”
“谁敢杀你的头,有我在,你一定活着。”
“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快来!”宜和半跪在床上一把将红若拉来。
红若忐忑地靠边沿躺着,宜和突然趴到她耳朵边问:“你觉得程枫好吗?”
“啊?”
“啊什么,问你呢?”
“程枫将军啊……”
“小点声!”
“哦,”红若学宜和也趴在枕头上说:“我觉得很好,他家世好,武功也好,而且呢,人也好……公主,您不会是看上他了吧?”红若贼兮兮地看着她。
“也不是,听说这次蕃邦进贡,实则是想和亲,哎,我好担心啊!”
“怕什么,您虽然不是嫡公主,好歹也是贵妃所出,皇上那么喜爱您,肯定不会是您的。”
“如果和亲,还不如嫁给金陵的王公贵族呢。好歹还在母亲身边。”
“那您想嫁给程枫将军了?”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红若吐了吐舌头:“不知道是谁白天那么亲昵,明明轻功很好,还让程枫将军给拦腰抱住了,哎呀……”
“你这臭丫头!”宜和张牙舞爪地要教训她,红若赶紧指了指门外,做势要喊程枫,宜和才作罢。
二人玩闹了一会儿,要睡下了。
“不过公主,听说靖国公的外孙女易修晴很是喜欢程将军呢。”
“真的?”
“是啊,我听宫里人说啊,那个易修晴不仅美若天仙,而且性情温婉,还通音理,弹得一手好琵琶。可惜她幼年失怙,母亲带着她回靖国公府后不久也自尽了,所以靖国公将她视若珍宝。她长大后,靖国公府的门槛被踩烂了,可这些人都被拒绝,众人不解,您猜怎么着?她竟然当众说非程将军不嫁!”
“也不温婉,显得还有些烈性呢。”想像易修晴拒婚的场景,着实厉害。
“嗯,所以您将来要是嫁给程将军,她肯定做小。”
“哎呀,不会你喜欢程枫吧?让你做小?”
“公主……”
程枫耳力很好,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们极其细小的闺房密话,被他偷听到,继而内心狂喜,看巡夜队伍走过,拉了个小兵代替他站岗,自己连蹿带蹦地飞出驿馆,无法发泄内心的愉悦,只好练功舞剑,汗水和喜悦一起涌出来,筋疲力尽地躺在草地上,他隐约觉得宜和正枕在他臂弯酣睡。
他们家世代为将,男子中只有他和大哥,中间的四个哥哥皆战死沙场,他直到十七岁才被送进宫里听差,第一次忐忑地走到御前领命,屏风后面,宜和探出脑袋冲他做了个鬼脸,又学着皇上威严的样子走来走去,这一出让他轻松不少,笑了笑,就是这一笑,让皇帝觉得他临大任不惧,怜其家族忠心,又格外栽培。
自此以后他在宫中经常碰到这个调皮的小公主,后来宣亲王离宫,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他们更加亲近,恍惚的时候,宜和还会喊他“哥哥”。
甚至在沉香宫,开明的宁贵妃竟许他带着宜和练武。公主即将成年开府,他便努力从御前侍卫一路走到青龙卫首领,直接听令于皇帝,也就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帝的掌上明珠。
一直以来,程枫如哥哥般照顾宜和,连宁贵妃都看出他的心思,提点他要多建功立业,将来好成全所想。没想到宜和走进了他的心里,而他也走进了宜和心里。从前,程枫害怕宜和只是拿他当哥哥,而自己成就有限,一直不敢捅破窗户纸,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他在盘算,若此次和谈失败,他就应征到大哥麾下,一定建功立业,然后回来求祖母向陛下提亲——他要娶宜和回家!
夜幕中,南宫千争得去南境秘探的机会,率十六名高手紧急南下。蜀地风云变化,三哥是嫡长子,要留在金陵等宴会结束后才能悄然入蜀,而他打算提前潜入南境,会会那个一直闻名而未见面的宣王,最重要的是宜和公主也去了南境。五年了,不知道她长变了没有。
山脚下马蹄声疾,惊起程枫,看不清来人,不过前方就是公主的客栈,疏忽不得。山林间一道黑影闪烁而过。
“好俊的轻功!”穆至休勒马赞叹。
“大梁果然不凡。”南宫千一身夜行衣,一双星眸里透出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