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爷见新糊的窗纸有一处破损,顺手扯了下来,阳光顺着玻璃窗洒进屋,顿时觉得暖洋洋的,他听翠婶叹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解释有什么用,怨已结成,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开的,都一大把所纪了,又何必总纠缠于过去的烦恼之中!我今天请她来是想请她帮我看看杨兄弟留下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这些年些须认了几个字,只不过不是睁眼瞎罢了,关系到身家命运,否则我也不敢贸然相扰。”
翠婶道:“我去准备些茶果,晴小姐喜欢吃苹果,老乔从辽东带回一袋子,我特给她留了几个,原本想等慧姗去给她捎去。”
胡泰裕笑了笑:“她的性格,你准备了她也未必会吃,你还是等慧姗去的时候,带给她。”
翠婶答应一声,端了茶盘出去,胡泰裕叫住她:“对了,夫人的祭日马上要到了,祭品都备好了吗?她爱吃枇杷,年底收的那些看看坏没坏?”
翠婶道:“我昨儿晚上打发穆儿去地窖拿了几颗,吃起来不如刚下来时好,但是外形倒还新鲜。一会儿给老爷拿几颗尝尝。”
胡泰裕叹了一口气:“看着是那么回事也就行了,不用给我送来,看见了,倒想起她当年剥枇杷的样子,让人堵心。这些年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年没有遇到韩晴,何至于误了她们俩的终身。”
翠婶忙劝道:“这些又怨不得你,要怪只能怪你太专情了。”翠婶至今仍记得当年胡泰裕初回乡下,听说本家的二弟刚刚成了亲,兴冲冲前去倒喜,等回来时一向
大少爷和二少爷几时回来?用不用车去接?”
胡泰裕说:“命人给他们哥俩拍了电报,告诉他们又不是正经的大周年,不用回来了,只我们家里人简单地拜一下就行了。”
慧姗先跑回自己屋,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箱子,拿出一只翡翠手镯,用手绢包好,镯子是送给佳红的,今年上海流行玉器饰物,她也赶时髦买的几件;
从里面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副玳瑁老花镜,去年韩晴晚上看书的时候,总喜欢把书举得远远的,她曾好奇地问:“为什么将书举那么远,难道是怕眼睛近视了不成。”
韩晴看着她嘴角微扬了扬:“这会儿要是能近视倒好了,老了眼睛也跟着花了,不举远了,看不清字儿。”慧姗听韩晴说这句话,眼泪竟忍不住流了下来。
关上箱子,忽然想起那个和佳红一起走的清秀的女孩子,听小红说她是佳红舅舅的女儿。她又重新打开箱子,拿出一对白玉镶红宝石的小耳环。耳环是她跟二哥要的,当时店里的货品,她一眼就看上了它,他二哥看她拿这件东西竟皱了皱眉,被她抢白了一句,“连妹妹看上的东西都这么计较,莫不是想留着给哪位淑女名媛的。”胡云山无奈地笑了笑,“偏你这张嘴能噎人,你知道我不经营玉器,这个本是客人寄存让给代卖的。”最后不情不愿地命人取了包好交给她。慧姗还不忘打趣她二哥:“你觉得好,我现在帮你收着,留着日后给你做聘礼的。”
慧姗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服,腰身很细,袖口在肘弯处变宽,下摆不长,前胸后背绣满了花。穿了一条深蓝色的裤子,裤腿处很肥,到了裤脚处,收了不少,脚上穿了一双半高跟的黑皮鞋。她生得浓眉大眼,很爽目大气,本来还穿了一件外衣,走到院门口正见到周婶子进院子,她求周婶子将衣服捎给小红,周婶子正是早上误打玉露的那个婆子,初见到慧姗时脸色变得煞白,直到知晓慧姗的用意,她才满脸堆上笑容,忙不迭地接过衣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