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唐雪梅一家哦,他们在12年年底就搬走了。”一位妇人的声音。
“你知道她为什么搬家吗?”这是李苏苏的声音。
“这就不知道了。”妇人说:“多半是怕老公继续跟那群混混儿赌钱才搬走的,当时她老公在外面欠了好几十万的赌债呢,家里都是唐雪梅在支撑,好不容易把欠的钱还清了,能走肯定就要走了。”
“几十万的赌债?唐雪梅一个人挣钱还的吗?”
“听说是买彩票中奖了。说来也真是,我天天买彩票,别说几十万了,连几百块也没中过,她怎么一买就中了那么多,可羡慕死人了。”
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李苏苏再将时嘉见过的银行流水单的复印件递过来,时嘉接过仔细看了,上面唐雪梅确实有一笔五十万的资金转入。
时嘉仍是不信,更或者说她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可信,“不是说这钱是中奖得来的吗?”
“我找人查了对方账户,不属于任何一家彩票公司,而是一个私人账户。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个私人账户现已销户,六年前的信息根本无从查证。我特地调查这个人,你猜结果怎么着,这个身份的主人住在偏远的山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村里,更没有开通过这个银行的储蓄卡。”李苏苏道。
从唐雪梅搬家,追根溯源到银行户主的身份,这一切无疑是在向时嘉证明,唐雪梅当年得到的那一笔钱绝对有问题。
那笔钱谁给的?为什么要给?
时嘉想起昨天李苏苏的电话,蹙眉问:“昨天你打电话让我不要对许家人说起这件事又是为了什么?你怀疑这件事与许家有关?你怀疑谁,许伯伯还是许知恒?”
李苏苏收回流水单放回背包里,没有给予准确答复,“我只能说,在此之前,凡是与你爸爸接触过的人都有嫌疑,包括那个叫陆振刚的。你可别忘了,当年是他将你爸爸从六楼推了下去。至于到底是失手还是有意,除了当时在场的三个人,没人知道。”
时嘉心跳漏了半拍,甚至觉得浑身发凉。
纵然她恨陆振刚,但那场意外她也在场,知道陆振刚喝了酒失了智,所以并不曾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阴谋,警察当时也判定陆振刚是病理性醉酒。
如果真像李苏苏分析的,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屋里陷持久的安静。
谷律师见两人僵持着,主动开口化解尴尬气氛,“呃……马上就到中午了,我建议先吃饭,饭后我们找个地方再继续谈?两位觉得呢?”
“咕咕咕……”
一旁的时安捂住不听话的肚子,冲时嘉腼腆笑了起来。
时嘉不忍儿子挨饿,语气神态都柔和许多,“先吃饭吧,吃饭完再商量。”
于是一行人驱车到附近的餐厅,打算先饱餐一顿。
李苏苏性格虽大大咧咧,心思却极细腻,用餐时一直在留意时嘉母子,美其名曰怕他们吃不习惯上海菜。
实际上是怕时嘉会带着孩子开溜。
用餐过程中,时嘉余光扫见一道颇为眼熟的靓丽身影,她只略看了眼,未曾在意,直到身影停在餐桌旁。
“时嘉?”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正用餐的时嘉,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你竟然真有胆子来上海。”
时嘉放下筷子抬头,出于礼貌站起了身,然眼前这位妆容精致的漂亮女人虽眼熟的很,一时却叫不上名字,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鼻息间传来淡淡香水味,她觉得熟悉,才猛然记起这女人便是顾青山口中的苏青曼。
“苏小姐有事?”时嘉认出对方身份,立场自然变得泾渭分明。
苏青曼摘下墨镜,秀眉轻挑,“看见熟人打个招呼而已,时小姐不用紧张。”目光下移,苏青曼看见了时安:“小朋友,还记得姐姐吗?上次问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的那个姐姐。”
时安自然记得苏青曼,快速嚼烂嘴里的食物,咽下后,热情地笑着说:“我记得,阿姨好。”
“噗……”李苏苏笑喷了。
时安仍是一副天真模样。
苏青曼冷冷看了李苏苏一眼,许是不喜欢李苏苏的烟熏妆和朋克风,眼里有几分嫌弃。
时嘉自然是看得出来,虽尚未跟李苏苏达成协议,但也不喜欢旁人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身边人,态度更是冷了几分,“苏小姐还有别的事?”
苏青曼抬眼看她,神色自若,转身欲走,忽而又停下,皮笑肉不笑地提醒时嘉:“听说你继承了顾斐在尚源公司的股份,恭喜你呐。到时候来公司我可要好好替你庆祝,你可千万别不敢来。”
说完扬长而去。
时嘉凝视那道婀娜多姿的背影,心想这算是结下梁子了?
收回目光时无意中扫过邻桌,她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坐着的许知恒。
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刚才一幕他都看见了?
时嘉感受到心在下沉,尤其是对上那人冷冰冰的注视,更是浑身不自在,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回凳子继续吃饭。
下午时嘉再次接到尚源公司董事会会长的电话,目的无疑是约她见面,商谈顾青山股权变更一事。
时嘉自知躲不过,果断应承下来,约好明天下午三点去尚源公司与几位股东见面。
于此也意味着时嘉今天必须作出决定,李苏苏那里也说明天中午十二点到酒店门口接她去新的住处,如果她不答应,李苏苏就要采取别的措施……
晚上八点,延梧集团总裁办公室的灯依然明亮。
由于前段时间都在清远,回上海这两天又忙着陪奶奶,总公司许多工作还未处理,部分文件也未审核,许知恒已经加了好几个班了。
手机突然响起,没有备注的来电显示,但号码的主人他倒是知道是谁。
他等手机铃声快要结束时才接听,“苏小姐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许总了?”
“我跟苏小姐之间似乎没什么可聊的。”
“既然许总觉得我们之间没话题可聊,为什么要接我电话呢?”
许许知恒漫不经心道:“兴许是好奇苏小姐接下来要说什么。”
苏青曼咯咯笑着,笑够了才说:“旁人都说许总不近人情,我怎么觉得许总很有趣呐。”
许知恒缓缓勾唇,眸底有几分不屑。
苏青曼知道对方没多少耐心,也不继续挑战底线,“打电话给许总,是想诚意邀请许总来看一出戏。”
“哦?”许知恒来了兴致,“什么样的戏精彩到苏小姐亲自发请帖?”
“当然是能让许总看了高兴的戏了。”
许知恒淡淡道:“苏小姐不妨明说。”
“明天下午三点,顾斐股权的继承人时嘉,也就是许总您的前妻,会来尚源公司参加股东大会,我代表我父亲以及尚源公司全体股东,诚意邀请许总前来参加。”
许知恒脸上笑意渐渐凝固,眸光流转间已将对方目的了然于胸。
他低声冷笑,在顷刻间明白苏青曼的意图,决定反守为攻,“苏小姐发出这样的邀请,是打算让我成为你们股东大会的一员?”
苏青曼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许知恒没给她机会解释。
“你们尚源公司内部的事,我没兴趣参与。不过苏董哪天要是有卖掉手里股份的打算,苏小姐倒是可以通知我,到时不用苏小姐发请帖,我也会亲自到场。”
利落说完并挂断电话,许知恒没有给苏青曼半点挽回面子的机会。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旁俯瞰城市夜景,隔着玻璃能看到外面的流光溢彩,车水马龙,亦能看见他自己的倒影。
方才与苏青曼的通话突然提醒了他一件事,顾斐的股份在时嘉手中,如果能从时嘉手里拿到股份,再以延梧的实力介入尚源公司,想要并吞尚源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
时嘉盘腿坐在酒店落地窗台前,双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对面楼的某一处,正陷入深深的思绪中。
时安光着脚丫子走到妈妈身边,学时嘉盘腿坐下,肉嘟嘟的小手捧着脸蛋,“妈妈在想什么呢?”
“顾老师给妈妈留了一个难题。”时嘉还在为明天的事烦恼,“妈妈不知该面对还是逃避。”
时安‘哦’了声,“妈妈答应过顾老师吗?”
“算答应过吧。”
时安认真琢磨,像个大人般冷静分析,“既然妈妈答应过顾老师,就不能选择逃避。”
时嘉有些错愕,回过头看着儿子,第一次在那双纯澈干净的眼中看到自己无法辨明的复杂和坚定。
时安说:“妈妈,你一直教我做人要讲信用,答应别人的事要办到,不然就不能答应。虽然顾老师去世了,但你不能因为顾老师不在了就欺骗他,让他不开心。”
时安想了想,又说:“顾老师也跟我说过,当我们面对困难时,不要轻易选择逃避,要先想办法解决,自己解决不了再找人帮助,如果还不行,那就吸取失败的经验,下次不要再犯。妈妈你都还没开始解决就选择放弃,这样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