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回到酒店照顾孩子洗漱,等孩子睡着了才有时间停下来细想在别墅外发生的事。
虽然平安无事,但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当时若非留了个心眼儿,她实不知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想起在许阳林书房里接到的电话,时嘉忙掏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找到号码并拨打电话过去。她又怕吵醒孩子,起身走到厕所门口。
这里既能看见时安,又不会打扰到他。
电话响铃几声,很快便接通。
“你好,请问你是苏苏吗?”时嘉压低声音问。
手机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随后才发出声音,“我是李苏苏。”
时嘉原以为对方姓苏,哪知苏苏只是名,昨天那位大汉说没有姓苏的,敢情是自己弄错了姓氏。
“李小姐,我是时嘉,顾老师的朋友。”
“我知道,顾大哥生前已经向我交代过你的事。”李苏苏语气淡淡,“我明天早上九点与律师一起到酒店去接你,在这期间你就待在酒店房间里,哪里也别去。”
听对方话里的语气,似乎早已料到有人会来找自己麻烦。
时嘉欲开口,见床上的时安轻轻翻了个身,她转身进了厕所并将门掩上,“李小姐,在这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时嘉沉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许家,又如何知道我住哪里?”
“准确来说,从你答应留在顾大哥身边那一刻开始,你的行踪我都一清二楚。至于为什么,不用我说明你也应该猜得到。”
时嘉下意识怀疑身上是否有被安装定位器,但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转而看了眼手机,大约猜到了原因。
实名制的手机号码就是最好的定位器。
结束通话后,她回到卧室看了眼时安,见孩子睡得憨甜,才放心去洗漱。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她都无法沉下心来,脑海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
时隔五年,她见了思念已久的沈奶奶,回到了无颜面对的许家,主动踏入许知恒的领地……
过了今晚,她将要面临顾青山留给她的难题,还有父亲去世的真相。
一桩桩一件件,在她还没给自己选好退路之前,已经像倾倒的大山般压向她。
侧过身看着隔壁床上熟睡的小孩,时嘉心中愈发忐忑,强烈的不安在心中滋生蔓延,让她无数次产生退缩的念头。
但一想到顾青山的临终嘱托,父亲去世的真相,以及自己曾经历的那件事,她便无法说服自己再当一次逃兵……
次日,早上九点。
时嘉的手机准时有电话打进来。
“麻烦开一下门。”李苏苏在电话里说。
时嘉起身去开门。
未免时安觉得太过突然,在此之前时嘉已经跟孩子解释今天会有陌生的叔叔阿姨来,让时安有个心理准备。
门外陆续进来两男一女,女生穿着白色背心,下面是迷彩裤,高高扎起的马尾显得英姿飒爽。其中一位男士一身正装,看上去衣冠楚楚,至于剩下的那位男士——
竟然是昨天在苏苏照相馆见过的大汉。
时嘉瞬间便明白所谓的欠债逃跑不过是场试探。
时嘉侧过身招呼三人进屋,酒店的标间房没地可坐,也没有什么东西招待,她只能略尽地主之谊给每人倒了一杯白开水。
李苏苏倒也不客气,大摇大摆地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斜睨着时嘉,“收拾东西吧。”
“我想应该不用这么麻烦。”时嘉如是说。
李苏苏:“你要省了这点小麻烦,接下来可能会迎来大的麻烦,我可不敢担保昨天晚上的事会不会发生第二遍。”
时嘉蹙眉。
“房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在顾二哥出狱之前,你们就住在那里。”
时嘉不由得笑道:“李小姐这么肯定我会留下来?”
李苏苏双手一摊,无奈地耸肩,“我不认识你,当然不敢肯定你要去还是要留。但顾大哥说了,只要你来了上海就一定要这么做。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那栋房子里去。”
大人说话无所顾忌,但小孩子听到绑之类的词难免害怕。
时安慢慢挪到妈妈面前,后背紧贴着妈妈大腿,偏偏又呈保护姿势将妈妈护在身后,对来意不善的李苏苏大声吼道:“我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李苏苏‘喲’了声,“咋地,小家伙还想跟我打架?”
时安双手叉腰,怒目圆瞪,“我不怕你!”
李苏苏乐了,“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打一架?”
“打就打,谁怕谁!”时安知道打不过,但气势不能输。
时嘉双手搭在时安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小安到一旁坐下,“小安不用担心,阿姨不是坏人。”
李苏苏的心性就跟个孩子似的,加上又有顾青山这一层关系,时嘉难免多生出几分信任。
她深知自己来上海的目的和责任,但也不愿麻烦别人,“顾老师临终前将股份赠送给我的原因是什么我心中有数,我也会尽所能的配合你们,但我希望你们也能给我和孩子足够的自由。”
李苏苏与律师对望了眼,李苏苏说:“我们没有要限制你们人身自由的意思,你接受了顾大哥的股份,也意味着要与尚源公司共存亡。接下来你们要在上海停留很长一段时间,总不可能一直住在酒店。”
时嘉总算是明白了李苏苏让自己搬走的原因,“我处理完这件事就会走,并不会在上海长期停留。”
李苏苏一听,脸色倏然沉了下来,“虽然我不清楚你跟顾大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生前立下遗嘱将他在尚源公司的股权全部留给了你,谷律师也已经对遗嘱做了公证,现在只需要你签字确认,顾大哥在尚源公司的股份和股票就会转入你的名下,你就能光明正大加入尚源公司,并且成为公司的股东。”
时嘉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本以为只要守好股份,等顾云生出狱便可,哪会想到要去尚源公司,更莫说加入尚源成为尚源的股东。
“我并没打算加入尚源。”时嘉目光坚定地看着李苏苏,果断拒绝。
李苏苏道:“我想顾大哥生前应该有告诉你尚源公司的情况,如今尚源公司全是苏家那群人在操纵,顾大哥就是担心苏家那群人会毁了公司,所以才让你回上海。顾二哥还有半年才能出狱,顾大哥又不在了,万一公司被那群人卖掉,顾大哥的十几年的心血可就毁了。”
时嘉轻叹息,“那你是否了解我的情况?”
李苏苏哑然。
时嘉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也清楚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的理。在大事面前,她很冷静。
“你也看见了,我是个单亲妈妈,小孩才五岁,正是需要人陪伴的年龄阶段,我实在没太多精力介入一家公司的纷争。
我与顾老师相识一场,他帮过我许多,顾念昔日情谊,我认为我应该送他最后一程。但继承他股权这件事他临终前才告诉我,当时我已经无法推辞,这次回上海也是为了交代清楚。我可以继承股份,这期间也会尽自己所能的保障属于顾老师作为股权自然人的权益,等顾云生出狱后,我也会一分不动的将股份还给他。”
时嘉顿了一会儿,又说:“就算我去了尚源,论能力我未必能扭转公司局面。而你口中的苏董如果真要卖掉公司,即便我加入尚源,也未必能阻止得了。”
听完时嘉言辞恳切的一番话,李苏苏颇有些诧异,但也仅仅是瞬间,“时小姐……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其实我也无法理解顾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不了解你,但我相信顾大哥,既然他选择了你,就一定有足够的把握才会让你继承他的股份。”
把握?
顾青山能有什么把握?
她无权无势,更没底气承担风险,辛苦创办的公司面临困难都要走上破产倒闭这条路,有什么能耐值得顾青山这般寄予厚望?
李苏苏见时嘉还在犹豫,又说:“我不否认你可能会因此招来数不尽的麻烦,甚至再也无法过以前平稳安静的生活。我能做的就是向你保证,一定会查出你父亲去世的真相。”
时嘉不由得笑了,将垂下的碎发捋到耳后,她认真诚挚地告诉李苏苏,“李小姐,不瞒你说,从我得知我父亲的死是个意外开始到现在,从没有任何一条证据可以证明这里面有什么阴谋,我甚至怀疑……”
怀疑顾青山是为了骗自己回上海而撒的谎。
她话没说出口,李苏苏已经听懂了。
“你居然怀疑我跟顾大哥?好,我这就让你看我们到底有没有说谎。”李苏苏急了,忙从包里翻出电脑,并将电脑放到靠窗的小茶几上,随后插上U盘。
时嘉疑惑着跟着走过去,看到李苏苏点开U盘里其中一个文件夹,再打开一段音频文件。
“这是我亲自查到的,你听仔细了,看我们是不是在骗你。”李苏苏言辞激动,似乎被气到了。
时嘉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过分,想说声抱歉,音频已经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