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恒能这样问,便足以证明刚才那人的话他听进去了,并对顾云生有了一定的戒心。
时嘉不想再做无谓的解释,甩开许知恒的手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
许知恒以为她是在逃避,长臂揽过她的肩膀,在时嘉惊慌的注视下,他将人紧紧抱在怀中,下巴埋在她的肩窝里。
空气仿佛凝固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才听见许知恒深吸了口气。
“对不起……时嘉。”他每一个字的音都咬得极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认知,“是我错怪了你。”
时嘉身体僵硬地靠在他怀中,“你说什么?”
“整件事是我不对,是我没有调查清楚真相就定了你的罪,我向你认错。”许知恒又抱紧了几分,声音透着浓浓的懊悔。
时嘉一时难以消化许知恒的转变。
从相识以来,她从未听到他对谁道过歉,顽固又执拗。
此刻听他低声下气的说“对不起”,她只觉得心中所有委屈和不甘心都瞬间消弭。
因为许知恒的亏欠感太珍贵了……
许知恒以为时嘉不肯原谅自己,于是将人抱得更紧,“我那天被愤怒冲昏了头,以为你真的会因为旁人而背叛我,一时失了理智,才对你说出那些混账话……往后我会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原谅我,好吗?”
时嘉心中微痛,试着挣开许知恒,但他抱得太紧,她挣不掉,认命般妥协了,“你凭什么觉得,你向我认错,我就一定会原谅你?”
许知恒浓眉微敛,“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了。”
“我留不留下来对你来说重要吗?”
“重要!很重要!”许知恒轻轻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微倾着上身近距离凝视着她,“时嘉,我想我是在意你的。”
时嘉心跳有片刻的停顿。
她神色复杂地望向许知恒,嘴唇张了张,千言万语到嘴边又被理智吞没,只能沉默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些年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我们重逢,我该做什么才能平息自己对你的恨意。在清远听到你用自己的声音念‘时嘉’这两个字时,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思念竟然比恨意更加浓烈。”他的唇贴近时嘉,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盘旋。
时嘉屏住呼吸,她想自己此时此刻是否处在梦中。
许知恒怎么可能会思念自己呢?
真的……太可笑了。
“我深知自己无法原谅你当初的背叛,却也无法控制自己去在意你,这段时间我一方面想让你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一方面又渴望你向我认错。这种纠结和挣扎搅得我难以安宁,明知某些行为对你来说很过分,却又担心你再像五年前那样离开,所以才迫你签下那份协议,让你不得不留在我身边。
你刚才问我所思所想所谋的是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从头到尾,对于你,我所思所想不过是把你牢牢地锁在身边,让你这辈子都无法离开我。”许知恒的柔情中依然含着几分强势的威胁,只是被听的人忽略了。
对时嘉而言,她宁可许知恒对她狠一些,也不愿承受这个人突然给予的温柔。
因为她无法拒绝。
从喜欢上许知恒那一刻开始,她就渴望他的温柔和真心,越是渴望,她发现这些反而离自己越远。最后形成了一种无法消除、无可替代的执着。
五年不见许知恒,她依然知道自己在乎他的一言一行。
许知恒这个人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到现在已经分不清是爱的太深,还是因为遗憾。
时嘉的走神令许知恒心中略有苦涩,但他毕竟是个极冷静的人,纵使这些话中有真情,却也并非深厚到忘我的境界。
他轻轻吻了时嘉的额头,时嘉微微躲闪,他便捧着她后脑勺,顺着她笔挺精致的鼻梁一路往下,最终吻了她的唇。
对一个素来清冷淡漠的人而言,他这种行为实在令人疯狂。
时嘉已经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陷入他温柔的情网之中,但身体却不受支配,主动迎合了他。
这份迎合除了情感上的需要,还有内心深处那个未解之谜在作祟。
许知恒的吻从蜻蜓点水到狂风暴雨般霸道索取,时嘉觉得自己如同汪洋大海的一叶小舟,到他心满意足时,她心中也有了抉择。
主动张开双手扑进许知恒怀中,她的耳朵贴紧他宽厚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再次试探着确认,“许知恒,你真的不恨我了?”
“之前是恨的,但这次……我们彼此扯平了。”他说。
“如果我不原谅你,你就还会继续恨我,是吗?”
“是。”
“你真的……”时嘉想说他幼稚,读懂他话里的意思,又笑了,“就算我们之间扯平,你又打算怎么处理我们接下来的关系,让我重回公司?还是让我履行协议上的身份?”
“你愿意留下来了?“许知恒语气透着愉悦。
“听了你刚才那番话,我还怎么离开?更何况协议上那几条霸王条约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万一你让我大半夜从清远赶回来,我不又是白忙活一场?”
许知恒眉眼含笑,伸手拉住时嘉的手腕放在掌心握住,声调轻缓,一语双关地说:“你知道就好。”
时嘉笑着避开了他的注视。
她无法忘记自己来上海的目的,这次被许知恒逼的走投无路,又因为小安想回清远,所以才不得不放弃。如今误会已经解释清楚,如果还执意离开,以后想要再回到许知恒身边,将再无可能。
幕后的女人还未调查清楚,她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远处等了好半晌的小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立刻跑过来对许知恒道:“许总,那个人除了咬死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外,再也没有说其它的了。您看还要继续审问吗?”
许知恒将目光自时嘉脸上挪开,看小陈时又恢复到往日的冷厉,“你看着办吧,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了,就放他离开,今天的事也算给他提个醒。”
“好的许总。”
眼见天色将晚,许知恒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回主城区,便牵着时嘉走向车子的方向,交代小陈道:“剩下的你看着处理,我们先回去了。”
小陈忙点头。
黑色商务车一路飞驰在宽阔的柏油路上,夕阳余晖洒落下来,给大地镀上一层暖色的晚霞。许知恒全程握着时嘉的手不肯松开,时嘉掌心都在渗汗了。
安静的车厢里,时嘉突然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你问。”
“瑾悠给你的那张内存卡,你扔在了哪里?”
“嗯?”许知恒侧目,“瑾悠从没有给我内存卡。”
“没有吗?“时嘉将视线投向窗外,心里五味陈杂。
回到主城区时已经临近八点。
时嘉意识到这条路既不去珑御,也并非前往她的家,“你把小安带去了哪里?”
“我给你们安排了新住处,你跟小安以后会住在那里。”
时嘉果断拒绝,“我不同意。”
“相信我,去了以后你会同意的。”
时嘉正欲反驳,车子便拐进了一条熟悉的街道,无需细看她就已经辨别出了这条路通往的方向。
当日从别墅里出来,许知恒就是在这里拦住了她和小安。
“我记得……董事长的家需要经过这条路?”
许知恒笑了,“我在这个小区也有一套房子,因为距离上班的地方略远,家里又没人,就极少回来。”
时嘉哦了声,不再发表意见。
她现在只想快些见到小安。
许知恒当初之所以会买这个小区的房子,全是被沈芬芳要求的。老人家一直希望与许知恒住在一起,但由于许知恒与父母关系不大好,很难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在同小区买了另一栋别墅,一般只在回家探望老人或是休息日才回来住。
推开别墅大门,一位五十出头的中年女性便走了过来,她热情地招呼着许知恒,“许先生,你回来了。”
许知恒淡淡‘嗯’了声,向时嘉介绍:“这是方姨,以后她会照顾你和小安的日常生活。”
时嘉先向方姨打了招呼,随后跟着许知恒进了屋,“小安也在这里吗?”
“先生,覃助理在三楼的健身房等你。”方姨提醒道。
许知恒明了方姨的意思,看了时嘉一眼,“跟我来。”
时嘉无奈,只得跟上他乘坐家用电梯上了三楼,在许知恒带领下到了所谓的健身房,一眼便看见坐在沙发上摆弄玩具的时安。
“小安。”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时嘉顾不上许知恒的眼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时安身前,将小孩一把拥入怀里,“都是妈妈不好,差点就把你弄丢了。”
时安摇摇头,反倒安慰起大人来,“小安没有怪妈妈,都是这个叔叔……”指着一旁的覃东旻,小安气哼哼地说:“是他跟我说妈妈晕倒送进了休息室,我和雪娥阿姨担心妈妈,才跟着他一起走的,没想到他骗了我,不仅不让我见妈妈,还把我们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
覃东旻还是第一次被五岁的孩子指着说骗子,心里委屈极了,又苦于不敢当着老板的面跟一个孩子计较,只得把苦往肚子里咽。余光扫见老板朝自己打了个手势,忙离开健身房到楼下图清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