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这么渴望离开上海,还是在五年前,与许知恒刚离婚那会儿。
那时父亲刚去世,小安的到来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与不安。为了能早日摆脱那件事带给自己的阴影,她不仅离开上海,还断掉了与所有人的联系,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儿子,毅然决然的离开上海奔赴清远重新开始。
此刻离开上海的念头一旦形成,就会有无数个理由让它茁壮起来,无形中逼迫她尽快做出决定,并付出行动。
第二天早上,时嘉给尚在熟睡中的小安测量了体温,见恢复正常了才放下心。小安醒来却很是粘人,拽着妈妈的手摇晃着撒娇,“妈妈,我今天可以不去幼儿园吗?我感冒了,万一传染给其他小朋友就不好了。”
时嘉原本也没打算送时安去幼儿园,“我已经给你老师请好假了,今天不去幼儿园。”
“真的吗?妈妈太好了!”时安欢呼雀跃,爬起来抱着妈妈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哪像生病的人。
时嘉宠溺地揉了揉孩子的头发,纵容着他的小心思。
她亲手做了早餐,看着小安将药吃下,再带孩子到小区公园逛了一圈儿,上午十点,她回到家中,趁小安睡回笼觉的时间里,拿出手机再次拨打了许知恒的电话。
这是她最后一次打许知恒的电话。
抛开那些恩恩怨怨,她仍是想见一见许知恒,当面向他解释清楚计划书的事。
父亲去世的真相尚无定论,许知恒在整件事中就是无辜的人,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他,本就是她的不对。
电话持续响铃。
第一次,他没有接。
第二次,他依然没接。
第三次……系统提示她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重复听着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生,她的表情从凝重到释怀,最终付之一抹苦涩的笑意。短暂的思量后,她在手机上定了后天早上从上海到白云机场的机票。
延梧集团总裁办公室里——
许知恒双手十指交握抵着下巴,深眸凝视着办公桌上的手机,神色复杂难辨。
“咚咚!”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他抬起头,“进。”
覃东旻推开办公室厚重的木门,拿着一份文件走到办公桌前,双手递给许知恒,“许总,这是11月的财务报表,下面一份是额外支出的几笔费用,需要你确认。”
许知恒接过报表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目光在嘉人分公司处停驻了一会儿,片刻又挪开了视线。
确认无误,他将报表放在一旁厚厚的文件上,漫不经心地开口,“3号的会议通知了吗?”
“已经通知下去了。”
“没事就去忙吧。”
覃东旻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又被许知恒叫住,听出老板语气不善,覃东旻诚惶诚恐地回到原位,看着老板沉冷的面容不敢大声呼吸。
“关于时嘉被人收买的事……知道的有几人?”许知恒语气极淡。
覃东旻跟随老板许久,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除了许总您,我,小陈之外,只有当事人知道。”
“确定没有泄露出去?”
覃东旻:“许总请放心,我绝对没有告诉给任何人时秘书窃取文件是因为被人收买,瑾悠小姐和黎秘书那里我也是按照您的吩咐知会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许知恒浓眉敛紧,神色深沉。
覃东旻小心翼翼问道:“许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许知恒没有回复。
覃东旻心里更加没底,既不敢问,又不敢出去。
“你去时嘉复印计划书的打印店确认一遍,看时嘉是否有将计划书全部复印下来,还是说她只复印了一张封面。”许知恒冷冷吩咐,“另外,让小陈找到当日指认时嘉的那个男人,我有话要问他。”
“好的许总。”
“去吧。”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覃东旻才敢深深吁口气。
一旁的陆瑾悠见覃东旻紧张兮兮的样子,主动靠过来关心,“覃助理,你这是怎么了?”
覃东旻很快恢复了镇定,挺直背脊,“我没事,谢谢陆小姐的关心。”
陆瑾悠莞尔一笑,“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是知恒哥发脾气了呢。”
在公司,陆瑾悠大多时候都是一副与世无争,待人和善体贴的温柔模样,许知恒性格冷淡不苟言笑,在他手底下做事除了要有超强的工作能力,心理素质也要高于常人,否则很难适应他瞬息万变的性格。
覃东旻跟了许知恒三年,早就了解老板的脾气,作为一个极护短的人,陆瑾悠这话本身并无歧义,落在覃东旻耳中却有暗指许知恒脾气不好的意思。
时时刻刻维护老板形象已经成了覃东旻本能,双眼盯着陆瑾悠,覃东旻淡淡道:“陆小姐放心,许总一向对事不对人,只要工作到位,许总绝对不会乱发脾气。”
陆瑾悠讶然。
覃东旻理了理西装衣角,对陆瑾悠示以微笑,侧身走了出去。
徒留陆瑾悠愣在原地,百口莫辩……
覃东旻记性好,精准找到当日时嘉复印文件的门店,一开始向老板打听情况,老板以侵犯客户隐私为由死活不给,覃东旻无奈,从包里掏出两百元人民币,“我只查一个时间段的监控,还请老板通融。”
店老板看在两百块钱的份上,点了头,“说说吧,具体是哪个时间段。”
覃东旻报了个大概的时间,老板将监控调出,他在一旁仔细观看,不一会儿就见到时嘉出现在监控内。
覃东旻忙掏出手机录下视频。
只见时嘉到店先与店家沟通,随后走到打印机旁边,将投融资计划书放进了打印机直接打印,不一会儿就从机子里吐出一张打印好的纸张,覃东旻一眼认出‘投融资计划书’六个字。
打印完毕,时嘉结完账走人。
覃东旻转过头问店家,“这个女生来只打印了一张纸吗?”
店家回忆,“对呀,她进门就问能不能打印,我说帮她操作,她非得自己来,我当时还很好奇,怎么有人直接把文件放打印机里打印的,好在她那份文件只有四五张纸厚,没有损坏我的打印机,不然我还得找她赔。”
覃东旻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
把录好的视频存进手机里,覃东旻打车火速赶回公司,一路上都在想该如何向老板解释。
敲响办公室的门,覃东旻心怀忐忑地进入,瞧见站在落地窗前长身玉立的背影,小助理心脏砰砰直跳,“许总,您让我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说。”
“打印店的监控显示,时小姐那天只在他们店里打印了计划书的封面,付款记录也能够证明她当时确实只打印了一张彩色的纸。”
许知恒微微侧目,“所以,时嘉手里的计划书可能只有一张封页是真的?”
覃东旻低下头,不敢给出任何答复。
许知恒拧眉看向窗外。
如黑曜石般的深眸沁着难以分辨的纠结之色。
沉默许久,他沉声问:“小陈那里有进展吗?”
“还没有,估计快了。”
许知恒淡淡‘嗯’了声,不再说话……
决定离开上海的时嘉先去了一趟中介,她想等离开后,把房子托管给中介公司租出去,这样她也不用担心房客和其它问题。
与终中介公司沟通妥当后,她打电话约了余苒。
彼时余苒正跟在唐允身后准备去拜访下一位客户,看着眼前那个体型高大却两手空空的男人,余苒一边暗骂他一边在电话里答应时嘉的邀约。
大摇大摆走路的唐允见余苒没跟紧,体贴地停顿下来,双手抱胸盯着手臂上挂满袋子的余苒,“我说,你要是走不动了,咱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等你缓过气儿了我们再去下一家?”
余苒没好气地瞪了唐允一眼,“不用!”
“别逞强!”
余苒将双臂上挂着的礼品袋展示给唐允,“我敢示弱吗?”
“让你别带那么多,你非要带,现在还怪我了不成?”
余苒白眼一翻,不搭理他。
唐允深呼吸口气,大步走到余苒身边,抢过余苒手中所有礼品袋,“女人就是麻烦。”
余苒觉得自己背了口锅。
下班时间一到,余苒把没派发完的礼品一股脑儿全塞给唐允,“我今天有急事,就先走了。剩下的礼品你顺路捎回公司一下哈,我先走了,再见。”
唐允从驾驶室里探出头,冲跑远的余苒喊道:“你去哪里?”
“约会!”
唐允脸色瞬间变了,踩下油门跟上余苒,一边按喇叭一边问,“你跟谁约会?”
余苒想怼回去,可唐允急切追问的模样令她心中泛起久违的涟漪,所以放缓脚步看着前方马路,“嘉嘉!”
“嘉嘉?时嘉?!”
“是。”
唐允脸上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后又故作镇定地干咳了两声,“你们约在哪里见面了,顺路的话我捎你过去。”
余苒半信半疑地报了地址。
唐允咧嘴笑,“巧了,我回家正好要经过你说的那地方,来,上车吧。我带你过去。”
余苒想有车不坐白不坐,大大方方地上了唐允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