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的赌约在即,孩子们最近表现出奇得乖,没让宁攸操一点心。
“这么认真啊,当年我上高三的时候,班里也差不多是这个情形呢···”晚自习第二节下课,宁攸不禁感慨。
“老师,你有空给我们讲讲数学题吧,数学老师他···最近有点力不从心呢···”万伊作为课代表,大概是看到了老师在办公室有些虚倦的样子,向宁攸报告。
“我···很多年没看过高中题目了···”宁攸尴尬地笑笑。
同学们也很无奈,纷纷叹气。
宁攸觉得欣慰。“大家学习的劲头这么足呢···”
“老师,我们不进步,就没有手机可以玩了···”乐一德吐露了大实话。
“原来是这样···”宁攸点点头。
“小叨叨你说什么呢,明明是为了下次家长会能让咱老师在爸妈面前抬起头来。”潘岳纠正他。
同学们开始小声议论。
“我很感动你们为了我而奋发图强,”宁攸浅笑。“不过,为了一个手机也好,能在爸妈眼皮子底下活得舒坦一段时间也好,我更希望你们的努力是为了自己。”
班里安静下来。思量着。
“我看看能不能找其他老师或者校外的数学老师帮忙,如果不行,你们也只能听我胡言乱语了。”宁攸返回来想着辅导数学这件事。
同学们点点头。
“老师,下周就考试了,这个星期天还有交流会吗?”安冉问。
“你们说呢?”宁攸询问大家的意见。
“考完再说吧···”
“那就···考完试,我约两位医务人员,一名外科医生,一名牙医,如何?”
宁攸拔完牙,就问了一下她的牙医主任能不能找一位牙医去给她班里做职业分享。主任其实有点佩服宁攸一个女孩有一口气拔四颗智齿的勇气,之前无数患者听到连拔四颗都退缩了,十年临床阅历里,也只有一位男士试验过,宁攸是第二位。可是他日理万机自然没有那功夫,便开口问了他的实习医生小雅。小雅刚刚名牌大学毕业两年,对大学生活还很熟悉,对职业也有所了解,加上宁攸开口,小雅很快答应了。(想想宁攸也真是敬业,拔牙还不忘这群孩子)
“好啊!”郝强第一个回应。他对医学专业还是很感兴趣的。
“那这周日晚上···”宁攸在脑子里检索着。
“不是复习吗?”同学们问。
“是复习啊,不过要高效复习。”宁攸回应。“我请一位老师来提供一些提高背诵效率的技巧吧。”
“还有这么好的事呢···”
“听起来像一些教育机构里的什么全脑开发的东西呢···”李义淞举手问。
“你参加过类似的课程?”宁攸好奇地小声问他。
“嗯,小学报过班···”他坦白相告。“图片记忆啦,背诵圆周率啊,都练过。不过现在看来,对我还是没什么长久的效果···”
“那我们就换一种。”宁攸浅笑着,面向大家。“我们是即将成年的人,学习方法自然和儿童不一样。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可以和周末来的这位老师讲,我们希望在某种程度上帮到大家。”
“好···”
“妈,周日晚上,给你安排新任务喽!”宁攸值班结束,一回到家就抱着妈妈。
“什么任务?”妈拿下老花镜,爸也看着宁攸。
“我想请你给我们班的孩子讲讲高效学习方法。”
“你怎么知道我周日晚上有空?”妈倒是更好奇这个。
“你不是昨天说了,周末和高中同学去摘草莓逛茶园的嘛,所以你把咨询都调了时间,星期天晚上就空出来了。”宁攸推测。
“攸攸,你知道你妈的收费不低的···”爸在旁边打趣。
“对啊,我这好不容易歇一天,你还给我塞工作···”妈顺着爸的腔调嘟囔。
“讲报酬啊···”宁攸念叨起来。“那你让我去做公益讲座,去引导准爸妈团体小组的活动,去···”
“好啦好啦,我去还不行嘛···”妈瞬间告饶。比起妈妈这一次无偿奉献,宁攸的帐似乎更是多到无法计算。
“报答你。”宁攸在妈妈脸上嘬了两口。
“我呢?”爸爸这差点挑起风波的吃瓜群众还想要好处。
“是谁,前几天还检讨,说咱父女的关系太近了呢···”宁攸起身去洗漱。“让妈妈替我亲你就行了···”
有宁攸妈妈的“武林秘籍”,大家有条不紊地学习着。
宁攸也借来郝强的数学辅导书回顾了一遍,趁有空在学校时给孩子们讲解题目。虽是十几年没有接触那些题目,可是解题思路还是在头脑里。同学们不禁感慨,原来选择题还可以这么快的找出正确答案,原来一道题不只有一种解法,原来,他们的班主任还能当数学老师。
“老师,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讲完最后一道题,还有一分钟打下课铃,蓝颖问宁攸。
宁攸看看大家,浅笑。“术业有专攻,我也不是什么都会。”
“您数学讲得比数学老师好,在国外那么多年,英语肯定也很好吧,又会做饭,人脉又广···还有什么是您做不来的吗?”徐昊问。
“我···”宁攸一时语塞。人脉广这事并非事实,可是在同学们眼里,能每周找来各行业的朋友做职业分享,没一点关系网是办不到的。
“女神老师,您说说您有什么缺点吧,也让我们心里好受一些。”小叨叨苦笑。
“我···其实唱歌跑调,五音不全。”宁攸吐吐舌头。
“还有呢?”
“我···对很多东西都不懂,电子产品和汽车机械类的东西完全不感冒,都是听从别人推荐。”
“这不算···”
“我···”宁攸心里苦,这帮孩子是不打算饶过她了。“我不会游泳,在海边长大却是个旱鸭子。”
“咱们放过老师吧,你们没看到宁老师为难了吗?”郝强看到宁攸的微微蹙眉,不想让她尴尬。
宁攸感激地看着他。
下课铃响起。
做老师的,竟然也会期待下课。宁攸此刻,想起了曾经被为难过无数次的英语老师。
“老师您明天又要出差吗?”安冉问。
“嗯,今晚走。”宁攸看看时间。“准确地说,是现在。”
“上飞机前还给我们讲题啊···”万伊恍然大悟的样子。
“期末考试期间我就不能陪大家了,你们要静心准备。”宁攸还不忘嘱咐几句。“大家最近很努力,期待你们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
“如果我们真的进了年级前三,老师您给我们什么奖励吗?”贝杰问。
宁攸心里笑着,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还想要奖品呢。
“贝杰,你搞搞清楚,是老师帮咱们提高成绩的,应该是问老师想要什么我们可以给的奖励吧···”蓝颖发话。
同学们想了想,好像也对。
“拿到结果再说呗。”宁攸手机的闹钟响了,提示她该去机场了。“等好消息出来了,奖品问爸妈要问我要都可以开口。”
“随便什么都可以?”邢如风问。
“能不能实现自然是另一回事了···”宁攸浅笑。“可是,人不能失去想象的能力啊···”
说着,她便挥挥手离开了教室。遗憾的余音还是传到了她耳朵。
期中考试结果一出,班长第一时间联系还在西安做研究的宁攸。晚自习课间,他在全班同学面前给宁攸打电话,开着免提。
全班均分年级第二。郝强的个人成绩年级第五,而且是第一次跻身前十。
“是你们努力的结果。”宁攸正在编辑实验资料,接起电话,微笑着回应潘岳,淡定的语气让同学们纳闷。
“老师,你不高兴吗?”显然,大家是对宁攸的反应有些失落。
“高兴啊。”宁攸依然没有发出他们期待的那种惊叹。
“我们以为···您会很开心呢···”小叨叨直言。
“我是很开心呀···”宁攸想了想,以前莫菲也被她的这种淡然而折磨过。
“可你的语气,好像不是这样子···”安冉有点生气,毕竟大家真的很努力,虽然很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向家长证明自己,可还是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宁攸的。
“难道,你们对这个结果意外吗?”宁攸顿了顿。“你们的付出,不值得这样的回报吗?”
同学们一愣。
“对啊,我们都这么起早贪黑废寝忘食了,拿个第二很意外吗?”郝强最先反应过来。
想想也是。
“当然,还是要祝贺你们。”宁攸补充。
“老师,周五晚的家长会,你准备好了吗?”庄园问。
“你们都准备得很充分了,还需要我准备吗?”宁攸笑道。“我周四晚上回去,不会耽误的。”
这一次的家长会,想必也会是另一种场面。
开场前半小时,郝强依然到宁攸办公室来请她,却不见她人。
直到正式开始前五分钟,宁攸才出现在洗手间。
历史依旧惊人的相似。她又听到了家长的对话。
“看来这个女老师是有自己的办法吭···”
“可是你说,把手机给孩子,真的放心吗?”
“我之前随口答应,成绩提高就给我们家儿子换手机,现在他拿着成绩单问我要新款的手机···唉,你说我怎么办?”
“不过说真的,我觉得只要分数能提高,比什么都重要嘛···”
“那,手机钱能代替辅导班的费用吗?”
两位家长返回了教室。
宁攸打开门,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孩子教育真是个黑洞,没有清晰而确切的答案,也没有问题了结的终端。
宁攸并没有在家长会上邀功,只是请几位班委讲述了一下过去一个月的学习生活状态,展示了前几次的职业分享会的内容,以及未来一个月学校的活动。家长们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面对着成绩,实在说不出这班主任哪里不好。
和几位任课老师见过面后,宁攸接下来开始介绍今天的主题。“之前我和咱们的孩子提过尽早选择理想大学和专业的问题,孩子们也有些兴趣。我觉得这一问题涉及到孩子的学业和未来职业规划,有必要和家长们坐在一起讨论。”
“这个···不应该是高三考虑的问题吗?”孔梓鸣的姐姐举手疑问。
“是,也不全是。”宁攸料到了这一问题,自然准备了应对。“其实有些做家长从高二上学期甚至更早就开始筹划了。确定学习专业和职业方向,有助于咱们孩子对未来有更清晰的愿景蓝图,是目标也好,是幻想也好,越明确和生动,他们的学习动力就会越强。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举办职业分享交流会的原因——我希望孩子们了解一些形象的、具体的信息,把这些加入到认知当中,再加上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孩子们可以去搜索他们喜欢的向往的事业的更多细节,包括积极的收益,也包括必要满足的条件。得知这些,他们才能心态平和地面对当前的学习环境。”
安冉的妈妈举手。“老师,那如果说我家女儿天天嚷着想做一名厨师,说不需要大学学历甚至高中文凭就可以,我该怎么办?”
家长们轻声笑笑。宁攸猜得出,大家还是希望孩子们选择智力劳动而非体力劳动的工种,听到厨师,自然引发了一些偏见。
“是西餐主厨!”安冉纠正她。
“这位家长您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宁攸从容应对。“的确,很多技能不需要高学历,职业学校的学生凭一时所学完全可以月收入近万或者更高,另一个例子,爱运动的家长或许也知道,瑜伽和健身私教每天的收入也是不菲的,年薪并不比白领低。”
“这些话,就别当着孩子们的面儿说了吧···”贝杰的爸爸担心,孩子听了更不想学习了。
“咱们的孩子有权利知道,而且他们也多多少少的知道一些。如今网络这么发达,基本信息触手可得,想瞒点什么还真挺难的。”宁攸介绍,同学们点头认同。
“但是?”乐一德知道,这里肯定是要有个转折的。
宁攸浅笑。“但是,拥有了一定的知识量之后再去看这个世界,对很多东西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就拿吃的东西举例好了,有一些化学知识的人,会明白黑胡椒白胡椒花椒藤椒的差别背后的原因,学一点物理,就理解煮饺子要滚三次还要在汤里加盐才更好吃背后的原理。这些东西看似是常识,别人这么做就跟着做就好了,是这样吗?不是的。曾经很多棘手的问题已经通过新科技解决了,比如,你现在还会把浸水的手机放进米缸里吗?不会的,因为已经有品牌发明了防水技术了。时代发展这么快,有很多问题已经不能用常识来解决了,而新的问题,还需要新一代的人来用头脑和双手来解决。”
“老师,您这例子太接地气了,我估计啊,就连我这把年纪的没上过学的人也能听得明白。”乐一德的爷爷憨笑。家长们也笑了,气氛更融洽了一些。
“如果我们不想被社会淘汰,就要不停地扩充和更新知识,老师您是这个意思吗?”郝强举手示意。
宁攸点点头。“终生学习,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老师,高中三年,真正学习新知识的时间也只有两年,最后一年不是在耽误工夫吗?”邢如风提问。
“曾经,我也这么想过,为什么这些基础知识要反复地练习。当年花···哦,朱老师说,这就像牛的胃要反刍一样,多折腾折腾才能吸收好。”宁攸微笑着回复。“现在想来,不止如此。知识的输入只是第一步,重要的是下一步,应用,更高级的是最后一步,利用知识去创造产品和新的知识。我们不断练习新题目,就是这一过程中领悟,噢,原来这个公式还可以这么用,其实那个实验有更好的设计。”
“多么痛的领悟啊···”邢如风差点要唱起来。同学们笑了。
“我当然理解,坐在教室里,没有自由和放松,只有习题和压力,有点焦虑,有点小郁闷,还要面对分数下降的挫败和失落。家长更是心急,看孩子做与学习无关的事就上火。”宁攸共情于大家。“这不是我们能改变的。家长们会说,都是这样子过来的,我也只能说,真的都是这样过来的。”
“您太懂我们了···”李义淞的妈妈说。“孩子一回家就想休息,你说不让他睡吧,我还心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可是让他睡吧,就没时间学习了。看着他玩游戏吧,我和他爸就想揍他···”
家长们小声交流起来。看来是问题相似啊。
“那宁老师啊,你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潘岳爸爸问。
“我们老师是学神,还不是学霸刻苦努力的那种,是过目不忘什么都能会的那种。”潘岳声音虽然不大,但全班人还是听的见。
“我个人的例子不太有说服力。不过现在流行的寒暑假游玩高校的活动其实我爸妈从小就带我体验了。学习任务结束了我就看看书,从书里发现我感兴趣的事物,然后和爸妈讨论可行性和发展前景。”宁攸看看时间,差不多是时候了。“其实今天我想说的重点,是我觉得高二高三这一段时间,复习知识当然是生活的中心,可也是孩子们去思考自己未来何去何从的关键时期。欧美一些国家在大学里换专业和学校不是难事,可对于国内的大学环境而言难度很大。所以我是推荐给同学和家长们,少一些把交流的关注点放在某一次成绩下降的原因、手机玩太久影响学习这类容易引起沟通障碍的事情上,更多的去探讨孩子未来喜欢在什么样的环境学习工作和生活,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家庭可以提供什么样的情感和物质支持。”
“到现在快高三了,我们还有时间陪孩子到处逛大学校园吗?”
“怎么确定职业方向啊?”
家长们的问题分涌而来。
宁攸看看门外。一个人影刚好出现。
“今天呢,我请来了咱们胶县小有名气的一位高考志愿报名指导的李老师。”宁攸解释。“他帮助了高三毕业生填报大学志愿近二十年,退休之后还保留着这点业余爱好,常年关注高考和大学动态。他和校长是老朋友了,刚才他们去见见面,现在我把讲台给他,大家可以听他讲一讲。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希望李老师的分享可以让你们有所收获。”
李老师六十多岁依然精神矍铄,坐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时而幽默时而严肃,家长和同学们听得认真。
宁攸坐在最后排听讲,校长舅舅轻轻敲了敲后门玻璃。她走出了教室。
“还劳烦您亲自到访?”宁攸问舅舅。
“老李你都请来了,我能不来看看?”舅舅憨笑。“怎么样,这次成绩进步了,家长不会为难你了吧?”
“校长还能关心到我们班成绩进步不进步的小事啊···”宁攸调侃。“不会是李主任亲自向您汇报的吧?”
“这还需要猜嘛···”舅舅默认。“一出成绩他就给我打电话了。”
“不会顺便还夸我了吧···”宁攸懂的,有点机会就谄媚领导的伎俩,太过于明显。她听不来,也懒得开口说这种话。
“免不了的,习惯就好了。”舅舅懂她的喜好。“你是多做少言的人,可是你做的,总要有人说不是嘛。”
“嗯,倒也是。”
“你这边不需要我吧?”舅舅还是要关心一句。
“没什么了。”
“你要是开口说点什么,我还能多让你帮忙···”舅舅叹气。
“舅舅你什么时候这么客气啦···”宁攸苦笑。“什么事你直说吧。”
“嘿嘿···下周办校庆,同时心理服务中心也要举办开幕仪式。”
“好事啊···”宁攸刚说完,意识到。“心理中心那边的手续材料和开幕汇报,不会要我来搞定吧?”
“你真是太聪明了···”舅舅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您真是我亲舅舅,稍一清闲就不会让我没事做的亲舅舅啊···”这下换宁攸要掉眼泪了。
“我还特意打听了咱的教职工,有两位女老师几年前考过心理咨询师资格证,你和她们联系一下,把心理服务这一部分做起来。”
“有好过没有啊···”宁攸说完又叹气。“舅舅,我恐怕是要形成条件反射了,见到你,就知道又有任务了。”
舅舅没言语,只是尴尬地笑着。
“还不回家?”宁攸准备进教室,疑惑他还在等着。
“等你这边结束了,我送老李回家。”舅舅解释。
宁攸点点头,回到教室。
“宁老师,李学英老师您都请的动啊?”李老师一走,潘岳爸爸就问。“他可是隐退好多年了。”
家长们面面相觑。不少人知道潘岳的爸爸是教体局的副局长,如果连他都感叹,想必这位李老师不简单,而能请他来的宁老师就更不简单了。
宁攸解释。“李老师退休之后归隐山庄了,不过每年春夏两季还是会回来帮不少学生规划指导,特别是自主招生这一部分,他了解的也比一般人多。”
“难怪老师你说要从高二开始准备呢···”庄园妈妈明白过来。“自主招生那些东西,高一就应该开始准备了。”
宁攸点点头。
“我们到了高三的时候,能再联系到这位李老师吗?”万伊的爸爸问。
“应该可···”宁攸还没说完,就被潘岳爸爸打断。
“他十多年前就开始收费了,毕竟是专家嘛,费用不低,送礼也得送到他心坎里。而且据说是每年只帮二十个人,要提前预约。”
宁攸没有否认。“我请李老师来主要是为了听他讲座,至于帮忙报志愿···如果孩子们自己确立了目标,努力学习,也不需要考虑请人指导这事儿。”
家长们还是唏嘘起来。他们大多不愁花钱,只愁钱没地方花。
宁攸心里叹息。这世道变化真是太快了。
家长会就此结束。有疑问的家长留下来,宁攸帮忙解答。
“宁老师,怎么联系到李学英老师,你给个办法呗?”潘岳爸爸问。
“您在教体局工作,竟然还要问我?”宁攸内心一惊,不过没有说出来,倒是开口说了另一句。“潘岳的成绩还不错,如果有职业和专业选择,很多学校可以挑的。”
“还是有人指导稳妥一些。”潘岳爸坚持。“宁老师是怎么请到他的?”
宁攸坦言。“当年我报志愿也是请李老师帮忙的,私底下,我爸和他也是多年的兰友。”
“兰友?”潘岳爸困惑。
“李老师喜欢养兰花。”宁攸透露。“越是在北方不太容易成活的那些他越惜爱。”
所以,李老师才在退休后退隐到山庄,自己建了温室花房。
“原来是这样···”潘岳爸恍然。“难怪好多人都被拒了,原来是东西没找对。谢谢你啊,宁老师。”
宁攸礼貌地微笑着回应。
家长会结束已经很晚,住校生已经回宿舍就寝。宁攸将准备资料放回办公室,回家时,在楼梯口看到了一个长长的身影。
“郝强?”
“老师,这么晚了,我陪您走回家吧。”郝强解释。
“爸妈呢?”
“他们先回去了。”
宁攸点点头,浅笑着和他一道。
“老师,您怎么也不和家长们说说您的努力和我们的勤奋呢,我们同学其实很想您讲一下呢。”郝强问。
“怕你们骄傲。”宁攸吐吐舌头。“我不习惯夸耀自己,况且这一次还是你们的付出起决定作用。”
“也对。”郝强认同。
“还没恭喜你,拿到第五的好成绩。”宁攸看看郝强。
“我也没想到···”他摸摸头,腼腆笑着。“可能是运气好吧,这一次生物题有一道大题超纲了,我又刚好看过相关的书。其它各科都比较理想,一不小心就进了前五。”
“所以说,运气,也属于实力的一部分。”宁攸说道。“我们当年有个基本能力考试,一开始我拿了第一,也以为是碰巧。后来慢慢地,才发现都是读的闲书提供的答案,才明白一些偶然并非巧然。”
“我爸妈说,好像读了您给的哲学类的书之后,语文阅读能力也提高了,作文也写得流畅了很多,对我一个纯理科的男生而言,实在增益。”
“嗯,我看到你这次语文过了135分,应该来讲是很不容易的,135是道坎儿,咱学校文科第一才女也很难保持。”宁攸的夸赞往往是这种客观的描述。
“对了,我爸妈和其他家长闲谈,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没给班主任好处,他们的孩子却成绩提高了,也乐观开朗积极上进了。”郝强说。
“让你爸妈费心了···”宁攸浅笑。“其实送礼给红包这种事,本质上是家长对孩子的焦虑投放到老师这里,希望老师多关注,更多的是求自己一个心安。”
郝强默默点头。
“咱班同学有说要什么奖励的吗?”快到了家门口,宁攸突然想起。
“没说什么,有同学倒是和家长提奖励的事,对您,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既然没什么想法,那就我来考虑吧···”宁攸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他们大概也只是想吃点好吃的,或者多要一节活动课吧···”郝强暗示她。
“这些···都好说。”宁攸浅笑着,和郝强说明天见。
进了家门口,宁攸换下高跟鞋。爸在客厅泡脚。
“这么晚,是有家长为难你了吗?”爸知道宁攸今晚开家长会。
“没。请的李叔叔来做讲座,时间长了一点。”宁攸解释。
“老李还是那么热心教育事业···”爸感慨。
“还没谢你,送他兰花。”宁攸浅笑。“不心疼吗?”
“你说那盆大唐凤羽啊,老李觊觎了很多年了,出于朋友的关系也一直没好开口。”爸也很喜欢那株春节时节绽放的莲瓣兰,每次过年有它开放更觉得开心。“有点舍不得,不过我还有很多花要照顾,还有餐馆的事每天忙,不像他那么清闲,而且···他那里的花房确实条件更适合一点,也算是给那盆兰草一个更好的去处了。”
那株兰花,是宁攸出国那一年爸和朋友淘换来的,这么多年了一直精心照料。逢年宁攸总是不在家的,爸爸都会发来照片,告诉她,今年又有好兆头了。
宁攸知道,爸为了自己,很多东西都愿意牺牲。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擦脚毛巾拿到了爸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