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镇,萧家
萧家是泰衡城的大户,有道是,南叶北张西萧东林,指的便是青山镇的四大世家,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界,四大世家就是青山镇地头蛇。
俗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青山镇地处在穷乡僻壤的徐州边界,东接大泽,南接岷山,大泽中的毒虫猛兽,岷山中的山越蛮夷,塑造了青山镇彪悍的民风,此处武馆遍地,全民尚武,不时还有武林中人专门来自此拜师学艺。
四大世家也是这般,皆是以武传家,诺论武学造诣,当是萧家最负盛名,以一手家传拳法威震青山,当代家主萧腾武德出众又拳术精湛,乃是青山镇响当当的人物。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但这话在萧腾身上并不管用,他的独子萧易先天不足,家传拳术学不到家,科举又屡屡落榜,年近弱冠还是文不成武不就,一直是青山镇人们口中的跋扈废物,受了不少讥讽嘲笑。
此时,萧家大院,一处竹林之内,一名少年正在练拳。
少年相貌平平,虽然谈不上英俊,但尚算清秀,他一下一下,竭力地挥着拳,汗水一滴一滴的缓缓从额头淌下。
竹林的外侧站着一名身穿紫衣的少女,容颜娟秀,眼眸清澈,很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气质,她正提着竹篮,静静的看着林中的少年,目中满是温柔。
“别练了,吃点东西吧。”借着少年喘息的空隙,少女拿出手帕擦去他额上的汗珠,将竹篮递了过去。
竹篮里装了两个包子,还带着热气。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抓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少女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眉眼弯弯,嘴角带笑。
少年自然便是萧易,少女是萧家的养女姓柳单名一个嫣字,与青梅竹马,从小一同长大。
“少爷!少爷!”
就在此时,一个仓促的声音突然想起,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急切道:“少爷,有客人来了,老爷让你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萧易点点头,拉着柳嫣出了竹林。
回到大宅的路上,已经有不少萧家族子弟聚集了起来,看到萧易到来,正在讨论着什么,见到萧易到来,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议论声中夹杂着恶意的嘲弄和嫉妒的讥讽,萧易咬紧了牙,默默穿过人群走进大厅。
大厅有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真在与萧腾交谈着什么,这个中年人的旁测还有一名的少女站在那里,少女白衣白裙,容颜清丽,他纤手攥着衣裙,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什么,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看着大厅里的情况,萧易不明觉厉,在旁边坐下,父亲和客人说的话他也听不清楚,就在那里干坐着,这在他昏昏欲睡之际,突然感觉身上被戳了一下。
“萧易哥哥,这次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坐在一旁的柳嫣轻声道:
“啊。”
萧易愣了一下,奇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柳嫣神色很是不自然,她一指大厅中的白衣少女,道:“她是许太守的女儿她说和你早有婚约。”
萧易闻言脸色微变,看向那白衣少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许家和萧家确实早有婚约,算是家族联姻,但知道的人极少,这些年来许家势大,许晨官居三品,任徐州太守,可谓是权势滔天,如果萧易真娶了许小姐,那可谓是一步登天。
想到这里,他悄悄瞟了眼旁边的柳嫣,神色有些尴尬。
估计是催婚的吧,萧易一时有些踌躇不定,若是换成普通人有着一步登天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但他却不同,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依旧心高气傲,觉得这样娶了许小姐跟入赘也无甚区别,萧易觉得自己前途远大,日后迎娶公主也不在话下,不能因为此事让自己受委屈。
见他紧张纠结的样子,柳嫣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慰。
萧易心中略松,朝柳嫣微微一笑。
这一幕被站在大厅正中的白衣少女看得清清楚楚,她见此一幕,并未生气,反而心中一松,犹豫了片刻,见大厅中除柳嫣外并无外人,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对着萧腾歉然道:
“萧叔叔,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能不能…………”
她看向了柳嫣,
萧腾会意,嘱咐道:“嫣儿你先出去吧。”
看着柳嫣离开,萧易心中不由一沉。
“说吧,说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谨。”说这话的时候萧腾面上带笑,但听到接下来的话,他的脸色却骤然僵住了。
“贵公子龙章凤姿,以妾身蒲柳之姿着实与其难以般配。”许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希望萧叔叔解除婚约,为萧公子另寻良配。”
死寂般的沉默,大厅中的气氛一时阴沉到了极点,萧易攥紧了拳头,一股屈辱的感觉在心里增长,往日族中对他的羞辱讥讽仿佛在这一刻在耳边回荡。
良久之后,萧腾长出一口气,叹道:“你许家发达了,便看不上我萧家了吗。”
“并非如此。”许晴面露愧疚之色,歉然道:“此为我自作主张,双亲并无此意,我看贵公子已有心仪之人,此事就此作罢吧,如果有亏欠萧公子的地方我愿尽力补偿。”
说着,许晴从袖中拿出一枚紫令牌轻轻搁在桌上。
令牌成暗紫之色,应是铜制,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陈字。
看到这令牌的刹那,萧腾猛的瞪大了眼睛,惊道:“紫云令!!!”
“不错。”站在一旁的许忠点头道:“为补偿贵公子,小姐花了大力气求来了这紫云令。”
许忠语气中虽然平和,但也暗含怒气,身为许家改性的家仆,他也算一个许家人,是看着许晴长大的,他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么低三下四过,不但亲自上门道歉,还拿出了紫云令这般重宝,算是让萧家捡了大便宜,他认为只要萧家人不傻也应该知道见好就收了。
果不其然,萧腾看着那紫云令眼睛都直了,正欲开口说什么,
“我不同意!!!”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萧易神色狰狞的站在一旁,清秀的脸因愤怒已经有些扭曲,他双目死死瞪着许晴,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我真想杀了你。”
许晴被他狰狞的神色吓了一跳,以为补偿还不够,便手忙脚乱的从袖中翻出几张银票,几锭碎银,最后实在翻不出来了,甚至连手上的戒指都想摘下来。
不等他把戒指摘下,萧易嘶声咆哮起来。
“你不就是看我废物吗!!!”
“还不知道跟哪个小白脸好上了!!!”
“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贱人!!!”
萧易嘶声咆哮起来,他双目通红的冲过来想动手,萧腾吓得一把拉住了的他。
萧易挣扎了一阵,一把抓起令牌抄许晴当头砸去,一旁的许忠赶忙接住令牌将许晴护在身后。
挣扎了片刻,萧易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从桌上抄起一张白纸挥毫泼墨写下了一纸休书。
萧易走上前去,一把将休书拍在桌面上,怒道:“今天是我休了你,我送给你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滚!!!”
许忠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以自家小姐的条件和低三下四的态度,竟然会被一个穷乡僻壤小家族废物给休了。
他勃然大怒,正打算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许晴却拿过了那封休书,神色间不见丝毫变化,她朝萧腾一躬身,歉然道:“如您所见,我和贵公子没有缘分,今天是我这个晚辈冒昧失礼了,改日必登门道歉。”
萧腾依旧盯着许钟攥在手里紫云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忠叔。”
听到许晴呼唤,许忠这才松开紧攥的拳头,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萧腾大急,恨铁不成钢的蹬了萧易一眼,急忙想劝慰几句,可谁知许忠理也不理,竟直出了门。
萧腾知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像是一下被抽去了精气神,身形瘫倒的躺椅上,半晌的不曾出声。
“你这个贱人!!!!”
“你这个千人骑万人垮的烂货!!!”
…………
萧易一直追出门去,口中污言秽语不绝,许晴一直沉默,一言不发,萧易见此变本加厉一直追到萧家门口。
“大家听好了,今天是我休了许晴,这个烂货配不上我!!!”萧易朝四周人群大喊道:
此句话一出,许忠再也忍不了,一拳把萧易打翻在地。
听了此话,许晴上马车的动作微微一滞,她拦住许忠,看着萧易指着赶过来搀扶的柳嫣,平静道:“敢问萧公子跟柳姑娘是什么关系?”
见柳嫣就在一旁,萧易把即将出口的兄妹吞了回去,一时有些语塞,不是如何做答。
“萧公子既已有心仪之人,你我绝非良配,敢问萧公子在生气什么呢。”
萧易一时语塞,噎了片刻,大声道:“你先悔婚你背叛了我,看上了别人。”
“我又不是萧家的奴婢,所谓背叛,何来之有?至于先看上别人。”许晴看了一旁的柳嫣一眼,冷笑一声:“且不说你空口污蔑,你有脸说我吗。”
萧易听的脸色涨红,咬牙道:“我父亲身为一族之长,你当众悔婚加我父亲置于何地?”
“在场的只有我们四人,敢问萧公子这当众从何说起?现在让使众人知道这些事的我就是萧公子你吗。”许晴淡淡道:
萧易恼羞成怒,大吼道:“你悔婚,加我萧家脸面置于何地,哪怕这门婚事真不成也理应是我休了你。”
“将萧家脸面至于何地?!!”一旁的许忠听的怒极反笑“小姐为了顾及萧家颜面特意只于你们父子二人言说,这门婚约只有你们父子知道,如果你们不说,谁能知道你萧家被悔婚。”
萧易听了,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愣了片刻,强词夺理道:“被悔婚,你许家又将我至于何地,让我有何颜面。”
“你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我们为何要重视于你?你以为你是谁?”许忠面露讥讽之色“再说紫云令乃是陈氏商会信物万金难求,能把整个青山镇买下来,多少人磕破了头都求不到,你想说你的脸皮比紫云令还值钱吗。”
“萧公子,你一直在问我将你萧家至于何地。”许晴转过头来盯着他,冷然道:“敢问萧公子你当众将休了我的消息散布出去,被休了的女子算是没了名节,上吊投井者大有人在,你又是何居心,又将我许家制之于何地?将我置于何地?莫非只有你萧家要面皮吗?”
萧易听的脸色涨红,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晴直接把手中的休书撕烂,将碎屑在空中一扬,冷声道:“萧易心胸狭窄,品德败坏,绝非良配,我许晴今日悔婚,这东西还给你。”
她甩手一扔,想丢垃圾似的将那装有生辰八字的红色盒子丢在地上,转身就上了马车,
许忠一脚把萧易踹翻,怒骂道:“给脸不要脸,什么东西!”
叶辰就在旁侧目睹了这一幕,听到对话也将里面的情形猜了个大概,心中不禁对萧易生出了几分鄙视。
萧许两家不是世交,这门婚约本就是为了拉进关系才定下的,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但如今萧家用的上许家,许家用不上萧家,这门婚事本就应作罢,不然就是白白让萧家捡了便宜,这世间此类悔婚之事屡见不鲜,若换作寻常人家可能直接书信退婚,根本不会登门道歉,更不要说给予补偿了。
许晴到此之后,礼数周到,言行得体,应对并无不妥之处,给足了萧家颜面,本来萧家可以闷声发大财,用一个本来就不太可能实现的婚约,换来一件无价之宝,名声上还不会有损失。
可萧易估计是被鄙视的多了,跟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好像谁都欠他的,小姐只是不想嫁人而已,跟他是好是坏没有半分关系,哪怕他能连中三元该退婚还是退婚,可这家伙偏偏非得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借此大发雷霆,许太守想要捏死萧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但他还想跟许晴动手,好像他的脸面比无价之宝和家族的安危还要重要。
明明自己理亏,还要强词夺理,死不认错,自己废物无能,还怨到他人身上,怪别人不重视自己,这种人叶辰活三十多岁也是头一次见。
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萧易,叶辰也懒得理他,也上了马车回驿站了。
马车上,许晴怔怔的看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
“我作错了吗…………”
“小姐没错,看那萧易三心二意的样子嫁过去也是伏低做小,您作的对。”珍儿安慰道:
许晴不在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默默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