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今日朕特地带着昭仪来拜访舅舅,不会连口茶水都讨不到喝吧。”李治见长孙无忌一家人只是呆呆地站起身来,却没有丝毫迎接他们进去的模样,不由问道。
长孙无忌也是想的太过于入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听武媚娘笑道:“依臣妾看,长孙大人只是见到皇上亲自登门拜访,心中激动罢了,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朕自然不会怪罪于舅舅,媚儿不必担心。”李治回头道。
但是武媚娘的这番话听在长孙无忌的耳朵里面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即便是再好听的话,现在也像是在调侃,毕竟长孙无忌从来都没有给过武媚娘好脸色看,这回当然也不会例外。
但见他讪笑道:“有劳武昭仪为微臣说话。不过微臣见到皇上并非激动,而是惶恐,受宠若惊啊!”
“舅舅这话说的可是有些严重了,倒是让朕有些自责了。”李治听到长孙无忌话中的语气后,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不过却没有当中责骂。只是在下人的带领下,淡定地坐到了那个最高的位置上。
然而长孙无忌却没有坐,而是笔直地站在座下。当李治说将那些礼物统统送给他的时候,淡淡道:“无功不受禄,微臣不能收下皇上的东西。”
“朕既然已经送到了,就没有收回去的理由。舅舅若是不想要,尽可将其转赠于他人,朕都不会追究。”
“皇上既然已经这么说了,看来微臣只能接受了。”长孙无忌叹了口气,不再坚持,终于在李治的左下方坐了下来。
美酒已上,自是要饮上几杯。
酣饮极致,李治更是拜长孙无忌宠姬之三子为散朝大夫,以获取长孙无忌的支持。
武媚娘因为刚生育完没多久,更是不甚饮酒,便在一旁为李治斟酒。或许是长孙无忌的吩咐,那些府中的美姬们都只是在门口站着,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朕与昭仪今日过来的目的,想必舅舅心中也是十分清楚。这朝堂之上的事,朕说了还不算,还得靠舅舅你多多支持啊。”李治许是多喝了两杯,整张脸红扑扑的。
长孙无忌的酒量却比李治要好上许多分,到现在还是能够镇定道:“皇上心中想的事情,微臣心中自有定数,还请皇上放心。无论微臣会怎样做,微臣的目的都是为了皇上,为了整个大唐江山着想啊。”
“舅舅心中能时时刻刻想着朕和国家那是再好不过了。朕不胜酒力,改天定要与舅舅一醉方休。”李治见长孙无忌都这样说了,心中的大石头也是微微地有了着落,想到宫中还有许多奏章没有批改,便准备早早地离去。
长孙无忌虽然面上在笑,但是这心中也是无比纠结。看到武媚娘那张清丽的面容,心中的担忧更是上了一层。
由于武媚娘和李治这次是秘密出宫,回去的路上也不敢太过张扬,乘着马车便迅速地回到了宫中。
“长孙大人收了皇上金宝缯锦十车,不知是个什么感受。”同长孙无忌一样,武媚娘心中也是十分的忐忑。虽然长孙无忌收了礼,不过从他的眼神中却可以看出这个老臣对自己的确是十分的不满,甚至连一个笑容都吝啬无比。因为从她踏进他们的大门之后,看到的都是他那张冰冷的脸。除了他喝酒时对李治礼貌性的微笑。
不过李治的感受却与武媚娘感受到的十分不同,经过了上次太极殿的直拒,长孙无忌这次已经算是比较委婉了。从他话当中可以看出,虽然他还是很不愿武媚娘当皇后,不过总归还是有一丝的希望,况且他已经收下了礼物,若是不办事的话那真的就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了。
“朕看来,舅舅已经有些动摇了,媚娘你不用过于担心,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面对武媚娘的问题,李治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过武媚娘心中却是依旧十分的担心。
回到了甘露殿之后,李治便匆匆地赶去太极宫批改奏章。武媚娘去看了两个儿子之后,便悄悄地叫了玉蝶同她一起去冷宫。
想当初自己还是才人的时候便已经来过这个地方了,那个时候自己最多只能算的是一个附带的参与者。不过到现在,自己却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了。岁月流逝,不仅年龄会变,心更是会变,而地位更是会变。
冷宫的日子是清苦的,也是寂寞的。虽然武媚娘自己没有试过,但是应该是与她呆在甘露殿的感觉差不多吧。
萧淑妃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了,想必现在该是清瘦了不少,也不知道萧淑妃晚上做梦的时候会不会想要拿起刀将她一刀捅死了……毕竟是她让其被关进了冷宫。
但是若不是武媚娘聪慧,想必现在呆在里面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三虎相争,终有两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后宫争宠的定律,武媚娘绝对问心无愧。
“娘娘只要在外面微微看上一看你就可以了,冷宫当中怨气太重,不是个好地方,娘娘还是别进去的好。”玉蝶生怕武媚娘走进那个死寂的地方沾了晦气,在她还没有到的时候便提醒道。
“现在还不是本宫去见她们的时候,虽然本宫已经很想要去见见本宫的这两位姐姐……”武媚娘眯着眼睛站在冷宫的外头,静静地感受着冷宫中映射出来的那一阵落寞凄冷,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娘娘,已经看过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现在是冬天,黄昏的时候这边听说就会有冤魂出没,娘娘乃是万金之躯还是不要久留为好。”玉蝶被冷宫外头的寒风冻得直发抖,双唇微微有些发紫。看到武媚娘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冷宫里的那一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看,不由着急了。
武媚娘其实也感受到一丝寒冷,只不过因为她身上穿的比玉蝶多没有玉蝶的感受深刻罢了。
“你等会让宫人给皇后娘娘和萧淑妃送去褥被,这天气阴寒的很,万一出了什么事别人还会以为是我武媚娘将她们杀害了。”武媚娘顿了顿,突然转头说道。
“是,娘娘。”玉蝶本来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听武媚娘这么一说猛然醒悟过来,急急忙忙去叫人准备。
而正当武媚娘想要离开之时,冷宫当中竟传出一阵幽怨的歌声,凄凄切切的很是让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在白日,这声音从冷宫当中传出定是要将人吓得半死的。
“是谁在唱歌。”武媚娘秀眉紧皱,问道。
“想必是淑妃娘娘,自从进了冷宫,淑妃娘娘便天天唱歌,也不知道是唱给谁听的。”一旁的小宫女道。
“哦,本宫倒是想要去听听。”武媚娘想到这里突然就有了兴趣,执意要进去,不管玉蝶怎么阻挡都没有用。
冷宫当中惨景依旧,无论是花朵还是树叶都已经凋零,满地狼藉,也没有人来打扫。寒风吹过,纷纷风扬上天,无限的落寞。萧淑妃的歌声缠绵幽怨,更像是九幽之下的呼喊。
武媚娘裹紧了外套,踏着缓慢的步子走进了这个十多年之前来过的地方。
“萧淑妃被关在哪间房?”武媚娘问道。
冷宫中当差的小宫女赶紧带着武媚娘过去。
歌声因武媚娘的靠近而变得愈发的清晰。但听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凛冽的寒风带着枯叶吹进了空旷简陋的房间当中,吹起一阵纱帘。
歌声中断,那坐在床上的白衣女子慢吞吞地转过身子,正是消瘦的萧淑妃。不过,武媚娘分明看见她的眼中有着那一丝丝的空洞。
都说后宫的女子一旦关进冷宫,不用多久便会变成行尸走肉。就算不是他杀,也会生病或自杀而死。原先还不是很相信,不过亲眼见识了这么多个女人的悲惨下场,武媚娘算是相信了很多。
“萧淑妃,别来无恙啊。”武媚娘让人将房门关上,但是或许是房间太过于空旷,武媚娘还是感受到无比的寒冷。不过见到床上穿着单衣的萧淑妃后,武媚娘却顿时觉得一阵哆嗦。
“不知道现在该叫你武皇后好呢,还是武昭仪……听说王皇后也被你关进来了。”萧淑妃笑的很是渗人,目光直直地就朝武媚娘射过来。
但是见识了萧淑妃之前的手段,武媚娘反而觉得现在的她很是可怜,摇了摇头道:“淑妃娘娘想多了,本宫现在还是昭仪罢了,皇后之位尚早。”
“别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的叫,我这个冷宫当中的女人可禁不起你这样叫喊。本来就已经没有多长的寿命了,再折寿的话恐怕就得横尸当场了。”萧淑妃大笑,不过笑完之后却自顾自地大哭起来,让玉蝶一阵厌恶,倒是武媚娘还能心平气和地站在原地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