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辞与穆柔入兰学之事已成定局,但是穆辞与穆云两人被陷害的事,究竟是何人做下却是一直没有个结果。
穆云几次想穆梁诉苦,穆梁心中原本还是有些怜惜穆云受此无端的祸事,可穆云一直抓着此事不放,又有些咄咄逼人要穆梁找出凶手,而云姨娘又接着自己有了身孕也是要他为穆云讨一个公道。
穆梁不免有些烦躁,此事轻易不能闹大的,他们穆家丢不起这个人。
如今他们穆家好不容易才往上走了一段路,现下的家业都是不知废了多少心血才积累下来的,穆梁他舍弃不得,也不能舍弃。
但此事又是不了了之的话,却是也不能给穆辞和穆云两人一个交代。
烦闷之下,便是到了荣禧阁也是皱着眉宇。
高氏帮着穆梁宽了衣服,又接过吴妈妈倒好的一杯茶水递到了穆梁手里,她抬头瞥见穆梁的神色,眉眼微动,却没有说话。
穆峥被带了出来,站在穆梁面前等着被问功课,穆梁虽说不通诗书,但也知道抽背穆峥近日读的书本。
穆峥两手背在身后,眼睛直视着前方,声音稚嫩含着些微沙哑,将近日学习的《弟子规》顺顺当当的背了下来。
穆梁面色稍缓,将茶水放在了一旁桌子上,他瞧着穆峥欣慰地笑了笑:“你近日看来是花了不少功夫读书,很好,下次父亲给你牵一匹小马驹回来。”
穆峥欣喜地瞪大眼睛,却还是克制自己地向穆梁行了一礼:“谢谢父亲!”
见高氏摆手,他便转身就跑了出去。
高氏坐在穆梁对面,缓声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穆梁蹙眉道:“之前兰学应考那日出的事,太太查的怎么样了?”
高氏闻言,神色不变,一猜便知是穆云母女在穆梁闹得让他太过烦闷了,她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这吃食上,经了多少人的手,又是哪些出了差错,这一一都是要查明的,但又不能闹得太大,吴妈妈便也只能暗中查着,这时间一久,便是再有痕迹也很难查到了。老爷这事难……”
穆梁沉沉叹气,又是脸黑骂道:“那人便就是这样有恃无恐?真是岂有此理!”
高氏手上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看向穆梁道:“老爷可觉得会是谁做的?那日三娘点明此事是,照理说我这个当家主母便是逃不掉的,但我性情如何,老爷知晓,这样腌臜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
穆梁伸手拍了拍高氏放在膝上的手,盯着高氏的眼睛道:“我信太太。”
语气一顿后,他又转了话题问:“元娘呢?”
高氏道:“元娘在自己院子与五娘做绣活了,老爷去看看的?”
穆梁想了想点头,便起身往穆柔的院子那里去了。
今日天气正好,日头暖暖的也不很是晒人,穆柔的院子四周都种下了绿植,院子里还放了两口大缸,里面养了许多彩色的锦鲤,颜色鲜亮的,教穆峥好几次都拿竹竿来祸害。
穆柔教人拖了凳子,几个丫鬟与她们围坐在一起,而穆辞则坐在一旁石桌上,手里提着笔,正帮着穆柔画着花样。
一片安静祥和,教穆梁见了,一时也没有出声打扰。
倒是站在穆辞边上的善善一抬头便瞧见了穆梁,连忙行礼后,教众人都瞧见了。
穆柔见着穆梁笑了:“父亲怎么来女儿这儿了?”
穆辞放下笔后,也是习惯地弯起了眉眼,只是面上露出的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
穆梁走进道:“听你母亲说,你们在这儿做绣活,便来看看你们。”
他偏头看向穆辞问:“五娘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穆辞举起右手,笑笑道:“并无大碍,已经要结痂了。”
穆梁又盯着穆辞的左手,想到之前兰学考试时,穆辞便是用左手写字,今日画花样也是用左手,一时有些好奇道:“五娘什么时候连左手也能运用自如了?左手运笔很是不容易的?父亲倒是不知你有这本事。”
穆辞语气缓缓,眉眼微动道:“从前生病的时候,一人静养着总是觉得有些无趣,便学着用左手练字,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难为父亲还记挂着。”
她话语之中,乖巧恭敬,却没有像穆柔她一样露出多少对父亲的亲近。
若即若离,让人莫不清楚这样的感情。
穆梁面色微微一变,笑了笑。
穆柔适时笑着插嘴:“父亲就只顾着问五娘,怎么忘了我?”
穆梁无奈笑笑:“你都是多大的人了,还喜欢这般撒娇,若是你母亲在这儿可又要说你没规矩了。”
穆柔不依道:“那不是因为父亲在吗。”
有着穆柔从中周旋的氛围,三人说话倒也是和谐。
正说话间,却是又提到了兰学那日穆辞与穆云被陷害的事。
穆梁道:“太太说了,此事要查起来太过麻烦,而且时过多日,要想重头查起也是不易,最重要之事,便是这样的丑闻万万不可传了出去,到底是要委屈了你们。”
穆柔并不说话,只是打量着穆辞的神情,她见着穆辞低垂着眉眼,眼睫长长在眼下落下一道鸦青色的阴影,她抿着嘴角状似在笑,却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穆辞低头看着自己还是用白布包裹的伤口,目光微凝一瞬后,又散开凌厉之色,她轻声道:“父亲做主就好。”
穆梁正要欣慰穆辞懂事之时。
穆辞又继续往下说话道:“其实五娘也懂得父亲与太太的担心。五娘与三姐姐被人陷害的事,定然是家中亲近做下的,可要查清是谁,难免就要兴师动众,还会闹得满城笑话。姐妹之间互相陷害,说出去终究教人看不起的,就算我与大姐姐入了兰学,也觉得是我们家教不严,甚至还会为了此事,闹得我与大姐姐此次入学的机会。”
她目光清清凌凌,抬起头看着穆梁笑了笑。
穆梁有些震惊穆辞的通透,半晌道:“你能如此想就好。”
“可是父亲。”穆辞语气忽地一沉,幽幽地像是有些难过,可她仍然还是在笑着,她看着穆梁的神情,目光真切。
“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做计较,三姐姐或许也能不做计较。她如果仅仅为了一件不可预料的事情来陷害我与三姐姐,现下五娘进了兰学,她只会越发嫉恨五娘,甚至这样的嫉恨还会牵扯到大姐姐……父亲,这事可以不追究了,但却是不能置之不理。”
“五娘不想好不容易考上兰学,却后面又因为陷害被先生赶出兰学。”
穆梁目光一凝。
兰学弟子被赶出兰学,这样的事情就如同科举后,榜上有名的光耀家族的人,最后却因舞弊,名声大臭,家族更是会恨不得将其除名。
穆柔见着穆梁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又侧目看了穆辞一眼,然后思索着道:“其实五娘说得也有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与五娘终是没有害人之心,可也架不住有心胸狭窄之人,想来蓄意陷害。”
穆梁声音微沉道:“你们觉得该如何?”
穆柔此刻皱眉,她虽然猜测到是谁人做下,可她无凭无据也不能当着穆梁的面信誓旦旦的指认她,不由皱起眉头。
穆辞搭在腿上的手,手指微动,她的眼睛也随着那动作瞧着,听得穆梁的抛过来的问题,她像是早有预料,却又故意皱眉。
片刻道:“父亲可听过惊弓之鸟的故事?此前父亲与太太严厉说完彻查此事,此举便是惊到了她,而后又见迟迟没有结果,虽然心有松懈,但也会害怕东窗事发,父亲不如做出雷声大雨点小,让她自己受不住心中害怕露出马脚。”
“知道了是何人后,后面便是要好好指引。太太教导我们姐妹要同气连枝,需要让她明白这道理才行,旁的陷害的事情,便也不需对外面多言,只需要让她明白了过错就好了。”
穆梁大为认同,看向穆辞的神色又有些不一样了,他着实是小巧了他这个女儿了。
……
回到知微园,善善屏蔽了左右,又关上了门。
她看着穆辞忿忿不平道:“小姐就这样放过四小姐?”
穆辞躺在自己的美人榻上,一手垂下道:“你觉得你家小姐是这样良善好气性的人?”
善善皱着眉:“那小姐便让四小姐自食恶果,不然善善可气不过。小姐要是有什么估计,那善善去偷偷给四小姐施点绊子,她让小姐受伤,她也不能好过。”
穆辞道:“你放心,云姨娘她们知道了是四姐姐做的事情,她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我不过是不想将自己置于事情的中心,让她们帮我去做,不脏了自己的手。”
她歪着头,也不知看向何处。
而此时,云清阁的穆云神情恨恨,恨不得冲去盈院将穆怜给撕了。
云姨娘也是阴狠道:“我当初就该让她去陪朱姨娘一同去庄子上,不然哪里还有今日的事!好一个穆怜,真是费了一番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