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淑芬现在可是跟郭满仓他们家穿一条裤子的,还帮着给代加工厂管事,听说是从她那儿弄来的东西,屋里几个人全都好奇的凑过去看。
一根皮带、一个钱夹,还有一小把切割得整整齐齐的细皮条。
“瞧这保密工作做的,光听说她们做代加工补贴家用,都俩月了也没人知道到底加工的啥,要不是这次大张旗鼓招人,还真没法搞到手呢!”说起这事郭大壮就得意得很,拿着钱夹子在手上掂了掂,“爹,她郭小麦这么急着搞啥加工厂,肯定是个挣钱的生意,咱也跟着干呗,反正现在样品也有了,咱学着做就成,抢她生意分她一杯羹!”
郭家现在的条件是看得见的好,要是他们家也跟着做,说不定日子能过得比以前还舒坦!
一家老小纷纷赞同。
郭有田非但没答应,还狠狠把郭大壮说了一通,“说你蠢你就不聪明!就那么一碗饭,他郭有田家多吃一口,咱们就得少吃一口,分一杯羹,也得他有那个福分!”
他现在丢了工作,又拉不下脸跟社员们一块儿下地开荒,是得挣钱,但是不急在这一时!
郭有田回屋就捣鼓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郭小麦的个体营业执照到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却从两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加工生产,这不是投机倒把,是啥!
他这儿可是清清楚楚记得,打从那瘟神回来,先是害得他们家大壮挨揍,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作践他们家娟儿,现在落到他手里,这笔账可得先算算清楚!
公社里来人喊她去的时候,季惟都是懵的。
有人举报她?
她好像也没干啥十恶不赦的事吧……
别说她,第五生产队的社员们也是懵的,郭老二家这闺女可是个能耐人,回来才俩月,又给家里置办自行车又给置办家具,现在还要下海当啥个体户领着大伙儿挣钱,好些社员都上他们家报了名,闹得是轰轰烈烈!
这好端端说让人举报就让人了,让他们不往加工厂上面去想都难,一时间看热闹的,怕被牵连的,全跟着往公社跑,一点也不比那天晚上去生产队办公点看郭有田和赵春来好戏的人少!
路上有遇见的跟着一打听,也顺便加入,于是队伍越来越壮大,季惟昂首挺胸走在俩民兵当中,总有种被押赴刑场的感觉!
好在贺社长还算仁义,只把她单独喊进的办公室,还给赐了个座儿。
“你自己看看!”一封一看就是故意画得歪歪扭扭的举报信丢到她面前的办公桌上,季惟仔细辨认了好几遍,大概就是说她没有个体营业执照却私下加工,投机倒把,剥削劳动人民,教唆斗殴……顺便再次提了下在她身上屡试不爽的那条乱搞男女关系,反正不管挨不挨得上边的,全给罗列了一遍!
“这些……都是我干的?”她连连咋舌,“我啥时候这么能耐了。”
“我说你还有心思逗闷子呢,火烧屁股了知道不!这信也就得亏到了我这儿,换做别人手上你试试,一抓你一个准!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咋就不能学点好,成天不着四六的干啥呢!”如果说自家那根独苗是贺社长第一个头疼的人,那么这位郭老二家刚回来的闺女,绝对当仁不让排第二!
最近那混账东西干的那点破事,没一件不是跟她有关的,干仗、炸熊、养猪、挖人灶台、烧人头发……现在又要整啥个体户,他都不敢再想下去了。
季惟理直气壮,“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之前是代加工,没有营业执照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剥削劳动人民那就更没我的事儿了,我老姑她们是自愿帮忙的,每件还能拿八分工钱,不算低了吧?地里刨一天能挣多少您应该比我清楚,至于教唆斗殴和乱搞男女关系,这个贺耀东比我清楚,您直接问他不就得了!”
当然了,其实她心里还是挺虚的,代加工这事真不能深究,万一人要去工厂查证,她铁定遭殃,这也是为啥她一直让郭淑芬找嘴巴牢靠的人,就是怕她们往出说,这回要不是为了给申请报告盖劳什子章,她都不能抖出来。
要怪就怪自家那没出息的天天追着个姑娘喊姑姑,贺社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反正不管咋说,加工还是代加工,全都给我关停,公社不可能会给你盖这个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还有一点,以后少跟贺耀东接触!这次我不处理你,不代表下次不处理你,这信上也说了,你要是还敢顶风作案,他就往县上递,到时候来找你的可就是联防队和打办室了!”
啥意思,小常不让她靠近庄呈昀,贺社长不让她接触贺耀东,她是瘟疫吗!
季惟那颗杠精的心全然被激活,“凭啥他一封举报信你们查都不查就让我认栽,如果这种诬告都能成,以后举报信不得满天飞!我没犯事儿,他就算真告到县里又能咋地!”
她这辈子最讨厌被人威胁,就好像郑老六那样,有些事绝对不能退让,要是就这样就妥协了,以后她还想再干点啥,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把她逼急了,大不了现整个工厂出来!
油盐不进,贺社长也来火了,“你还没犯事儿呢,没犯事儿人干啥盯着你,甭管对还是错,让人告到我这儿了,就是你的问题,你要是不服气,也别等人再举报了,我这儿直接给你送县里去!”
他这儿话音未落,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让踹了个四分五裂,贺耀东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闯进来,“谁敢动我姑姑!”
儿子带人来砸老子的场,这可比啥举不举报信的有看头得多,外面的社员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
好歹也是堂堂一社之长,平时社员们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的,这下可倒好,跟当众抽了俩大耳刮子没啥两样,“小兔崽子还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啥地方!”
“敢欺负我姑姑,阎王殿老子也敢闯!”贺耀东一把抓起举报信撕了个稀巴烂,抓起季惟的手,“姑姑我送你回家!”
贺社长差点没给气死过去,“你今天敢给我走出这个门试试!你前脚领她出去,我后脚就让联防队来领人!”
“你敢!”
“可不敢可不敢!”爷儿俩针锋相对,办公室里霎时间升起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榆树沟大队大队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呦我说社长,你可千万别招她!”
回头有人得心疼死!
先是自己儿子,现在又是底下的大队长,贺社长今天这脸是让结结实实的踩在了地上!
趁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大队长先把门给关上了,“我是来给人跑腿的,社长,你让小麦先回去,剩下的事儿你听我跟你说。”
咋着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老常头以前也是稳重人,贺社长想了想还是决定卖他这个面子,先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个啥子丑寅卯来。
他打发了人走,又给关上门,老常头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三言两语,直接在他耳边炸响了一颗鱼雷!
这样国宝级的人物,居然会在他公社里!
要知道这位不仅在底下深受敬爱,连上面都有不少是他的棋迷棋友,到哪儿不都是小心翼翼供着的!
贺社长都不知道自己该是哭还是笑好了,要不是老常头来得及时,刚才他就彻底把人得罪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