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总共就一千来块钱,给了定金又给了范志国五百,只剩下三百不到,连尾款的零头都还不够,铁匠老头儿那俩老哥们儿又刚新拿了一批货,短时间内估计也不会再要。
一周之内要再筹一千五,除了画,她似乎还真是拿不出来……
找了个隐蔽地从画册空间里拿出马车,季惟又在车上换回了自己常穿的棉衣棉裤,脸上的妆一卸,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之前她总有种带着面具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揣着郭家的户口本,几经打听,她终于在一条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巷子的院子里找到了那个挂有“清河县工商局”的单位。
听说她要来办理皮具加工厂的个体营业执照,几个工商局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到现在为止,这还是整个县城头一个来要求办理的,办倒是能办,可上面只提到自主创业的个体户,针对的也是店铺摊位啥的,这工厂,得咋处理?
几人好一会儿,最后一合计:“要不这样,你先回去打个申请报告,县城的就让单位和街道盖章,农村的到生产队、大队、公社逐个盖上章,我们这边也会抓紧让领导给出个方案。”
没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当了回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从无到有,肯定需要一点过程,季惟只能点头,“那行吧,等我回去都准备齐全了再来。”
除了陈翠莲和郭满仓,现在队里帮她加工皮带和钱夹的,包括郭淑芬在内都以为都以为这些东西是她从别人厂里弄来的代加工的,这一旦回去戳了那三个章,就意味着所有人都知道她当个体户老板了,季惟有些发愁,县城都没能完全接受的事,乡下地方怕是更悬,不能闷声发财不要紧,可别把她当成出头鸟。
回到大队,先去大队长家还了马车,原还想着先打听打听情况,谁知道他和小常娘俩都不在,季惟只能把马车给他拴院子里,自己先回家折腾申请报告。
她那屋的火炕上,不久前才被她放养到县城的四人跟入定了似的盘在那儿,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活像是刚从地里刨出来!
季惟推门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你,你们四个这又作的啥妖!”
到底搞啥能把自己搞成这幅鬼德行,而且居然比她回来得还快,照这样看,得是她前脚走后脚他们就回来了,早知道这样,还费那么劲领他们去小院干啥,把她的秘密基地都给暴露了!
贺耀东第一个回过神来,哭丧着脸跳下炕,“姑姑,姑姑你可算回来了!”
他说话就伸手去抱,挨了季惟一脑门栗后,又改成委屈巴巴的拿脑袋去蹭她肩膀,“都赖他们,非说要去庄呈昀家吃涮锅,结果倒好,一个没留神把他那屋给点着了……”
“啥玩意儿!”季惟如遭雷劈!
这才一会儿没盯着,就又给她闯祸了?
庄呈昀那屋里,小到随便一粒棋子那都是他的心头好,更别提那满墙的棋谱和藏书,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你们这帮倒霉玩意儿!谁让你们去的,我不是说了不准去找庄呈昀吗!现在咋办,你让人咋住!”
“那也没这么严重,就是把桌子抬到窗户边的时候小小一火苗它不小心给跳到了窗帘上去了,然后就顺带着燎了窗户啥的,主要它就是漏风,修补修补就成。”顺子也从炕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的递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就是常哥说得让咱们赔,所以把咱们给押回来了,咱们现在是爹不疼娘不爱也没地方去,姑姑你可得帮咱们!”
“我长得很像冤大头吗!”季惟一把夺过去,打眼一瞥,差点没当场犯心梗!
八仙桌一张、方凳四把、窗户一套,括号:以上均为鸡翅木木料,窗玻璃需要刻花;铸铁暖气片十五柱、深色麻布窗帘一块、青砖三百块、锅碗瓢盆不等……
不说别的,单是青砖这看着最不起眼的玩意儿她就没地儿弄,甭管红的青的,砖可是紧缺物资!
“我上哪儿去给你们弄这么些东西!”
“常哥说不为难咱,可以只赔钱和票证。”
“你可闭嘴吧!”她自己这儿现在还有好大一窟窿等着填呢,哪儿来的钱!
季惟没好气的把纸条丢还给他,“自己闯的祸,自己想办法。”
“姑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等会儿常新华那孙子来了没见着钱票,他肯定得去找我爹告状!到时候我这小命可就难保了!”贺耀东说着就去扒拉她衣兜,“庄呈昀跟我们说你有钱,让我们来找你,你就借我们点儿吧,回头我们一定想办法还你!”
“张口就来,他胡说八道你也当真,我哪儿来的钱!”一想到庄呈昀,季惟就莫名想起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她脸热得要命,“庄呈昀人呢,他跟小常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他们!”
这话从谁嘴里出来她都信,但是庄呈昀,她就觉得不可能!
说真的这话贺耀东自己也不太信,郭家啥条件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现在也置办上了自行车和家具,可那是人运气好,有人愿意拿自行车换驴车,家具也都是拿旧家具改的,要是真有钱,人不知道给自个儿家里整新的?
可是现在这情况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反正这事一定不能让他爹知道,不然他又得让逮回去关禁闭,他要跟姑姑呆一块儿!
他忙领着季惟出门,“就在你们大队的知青点,老常头特地给找的,听说县城那边院子没修好之前他们得住上一阵子。”
这就难怪她刚才上小常家没见着大队长和小常娘了,老儿子要回来住,俩老这会儿肯定去帮着收拾院子去了。
榆树沟大队最后一个知青返城那也是两年前的事了,那院子两年多没人住没人打扫,茅草都长得快有半人高,让雪压了后,就好像铺了床厚棉被,人一踩进去就得陷到小腿。
常家父子俩一人一把大铁锹在那铲,小常娘则拿着块旧抹布在屋里到处擦,只有庄呈昀被迫坐那儿烤火。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惟进门就主动招呼四人去帮忙,小常却一点不配合的拦着不让进,“你们来干啥,这里不欢迎你们!”
一进大队他就听说了花瓶跟呈昀同志处对象的事,以他对呈昀同志的了解,这事肯定是花瓶搞的鬼,居然还敢趁他去省城的时候领着这四个狗腿子上小院去跟呈昀同志套近乎,心眼简直比头发丝还多,这种姑娘如果切开来,肯定心都是黑的!
早就知道自家儿子没眼力见,没想到会这么瞎!
没看到呈昀同志那巴巴的瞅着呢嘛,大队长真想上去给他这脑袋开开光,“咋回事你,还懂不懂点人情世故了,人小麦好心好意带人来帮忙,哪有你这样把人往出撵的,这么大个院子,指望咱仨,明天你都甭想住进去!”
当年这个知青点,还是原先一富农的家,光进门那院就有普通人家两三个那么大,里里外外加起来得有六间屋!
也不管老儿子答应不答应,大队长说完就给四人安排了分工,又把季惟领进屋,“姑娘家心细,庄同志那屋就归你收拾,要是有啥要求,你俩自己沟通。”
“沟通个啥,你爹你是不知道她……”小常拄着铁锹往屋里一杵,大队长不由分说把他往外推,“我不用知道,我知道那么多干啥,我只知道你在跟这儿叽叽歪歪,庄同志晚上就得睡你那塌了的炕!”
说到这事小常就郁闷,“我那炕到底是咋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