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啥原因,自打前年,也就是他破除了“岛国九段不可战胜的神话”后,庄呈昀就在所有报纸上销声匿迹了,老大爷给的剪报也只到那为止,
季惟连续翻阅了空间里的数百斤,均是一无所获。
她凭本能猜测,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些啥,不然以他对围棋的喜爱,咋可能舍得离开那个圈子,隐匿到她们这偏僻的小县城。
她看着报纸上,庄呈昀睿智温和的侧脸,伸手轻轻摸了摸。
他那天,算是跟她告白吗……
“姑姑你是不是又在跟庄呈昀处对象,你们队里的人都在说!”贺耀东气呼呼冲进来,撞得房门咣当响,季惟手一哆嗦,好好一张剪报就缺了一角,气得她直往他身上掐,“就是学不会敲门,就是学不会敲门,你才一天到晚跟人处对象,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不许你再住我家!”
她红着脸,快手快脚把相册锁进抽屉。
“就是,咱们也觉得不太可能,庄呈昀咋可能看上咱姑姑这种能随随便便炸死熊瞎子的姑娘,他又不是嫌命长……”他身后又探出三颗嬉皮笑脸的脑袋,笑着笑着,看到季惟越来越沉的脸色,忙改口讨好,“咱们就是开个玩笑,姑姑你也别生气,要不咱去县城找庄呈昀玩呗,天天闷着都快孵出蛋来了!”
季惟上去就是一顿爆锤!
这几个浑小子,听说郭丽娟找来吴媒婆埋汰她,先是去公社把那李大赖子狠狠收拾了一顿,又把吴媒婆家砸了个稀巴烂,连人做饭的灶台都让锄头给刨了,郭丽娟那根引以为傲的大长辫子也让他们拿火柴棒给燎得只剩下半截,闹的是鸡飞狗跳,现在正被各家爹娘到处通缉,自行车、钱票啥的全让没收得干干净净,都已经赖她们家蹭吃蹭住好几天了,撵都撵不走,害得她每天晚上都得去找杨山杏挤一个炕。
不过她这儿倒是真得去一趟县城,那天庄呈昀回去后小常就回来了,这阵子她又天天忙着翻报纸做剪报,眼睛都快忙瞎了,确实得歇一歇先去皮鞋厂谈谈合作的事。
家里驴车没了,要想一趟拉这么多人去县城只能去大队长家借马车,换做以前,季惟绝对不会主动去大队长家借东西,人也不会借给她,自打当众承认跟庄呈昀在处对象后,大队长现在看到她热情的不得了,小常娘也跟着客气许多,两家才慢慢恢复走动。
听说她要去县城,大队长还特地让小常娘准备了一篮子鸡蛋托她捎去给小常,惹得小常娘频频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要知道老头子怕耽误儿子工作,可是千叮万嘱连家里人都不让去,谁要是敢偷着去,就不准再进这个家门,这太阳是打哪个西边出来了居然让郭老二家的闺女跑这个腿,还只是送一篮子鸡蛋,她实在想不明白!
“你不会是想撮合她跟咱家小子吧,小麦可是有对象的!”犹豫半天,小常娘还是决定问出口,接触一段时间后,她发现郭老二家闺女是很讨喜,但这跟能当她儿媳是两码事!当娘的都有私心,她还是希望老儿子能说个城里的媳妇,以后生个城里的娃!
这女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到处都流行剪短发好些年了,这见识啊,还是没能长起来!
大队长听罢直摇头,“说个不好听的,你儿子看得上人家,人家还未必稀罕你儿子呢!这话以后可千万别再胡咧了,有人会不高兴的,你也给我记住了,对小麦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千万别跟以前似的。”
小常娘更加不明白了,这是要咋地啊,给她供起来啊!
小常也纳闷,他爹这是抽的哪门子疯,让这花瓶来给他送鸡蛋,用的还是他们家的马车!
去了一趟省城回来,季惟发现小常看她的眼神愈发不善了,她也没好脸,“你以为我想来,如果你不愿意要,最多我替你捎回去还给你爹呗!”
这么冷的天,好歹大老远跑一趟给他送东西呢,连句人话都没有,得亏她有远见把四个臭皮匠全打发到铁匠铺子后院去了,不然他们这轻车熟路的进门,这货非掐死她不可!
小常门神似的挡在那儿,“那你还是捎回去吧。”
“……”季惟真想扯着嗓门喊庄呈昀,好歹来个人管管不是!
屋里那位居然还真就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唤似的出来了,递了封信过去,“小常,帮我去邮局寄一下,事儿比较着急。”
就是考虑到这位的特殊身份,所以当时搬到这小院的时候,特地从隔壁联防队分了一条电话线过来,既然是要紧事儿,您直接挂电话不比写信快?
小常想不明白,狐疑的目光打两人身上掠过:“好。”
一个两个咋都神神叨叨的,他爹也是,呈昀同志也是……
他一步三回头,等到人影彻底消失在巷子拐角,季惟反倒莫名紧张起来,她把篮子递给庄呈昀,“你替他收着吧,我得回去了……”
庄呈昀不肯伸手接,却一把抓过她的手,“小麦,我一直在等你来。”
“哦……”季惟被他堵在那半扇虚掩的大门后边,有些不敢吭声,“你是不是,对咱俩的关系有些啥误会……”
“没有,你说了是在利用我,我知道。”庄呈昀捧住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去吻那双因不解而微微开阂的唇瓣,“我愿意让你利用一辈子。”
季惟起码灵魂出窍了半分钟以上,她下意识闭上眼,却又在片刻后猛地将他推开,“那啥,我觉得我可能还有点急事……”
对庄呈昀,不可否认她肯定是有好感的,要不然也不会花那么多工夫那么多心思去照顾他,她又不是便宜哥哥郭大米,喜欢到处献爱心。
可是这种好感到底是出于对他的爱慕,还是仅仅只是感激于他对她的帮助和舍命相救,她自己也不确定,那天晚上的记忆太过于模糊,她想不起来,找不到当时的感受,更无法做出判断、没法回应。
季惟是顶着一张大红脸走的,一路的风雪都没能给她降下来,四个臭皮匠凑上前,“姑姑,这脸咋地了,大冬天的咋烧成这样。”
“去,你们才烧的呢!”季惟心虚的拍拍脸颊,“热的不行吗!”
她招呼四人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铺盖卷、米面油、猪肉菜、蜂窝煤……吃的用的,差不多占了小半个院,“东西我都给你们置办齐全了,你们不是嚷嚷着要来县城吗,我特地跟朋友借的这儿,随便住,你们想干啥干啥,啥时候呆够了再回家。”
当初他们四个深更半夜跑来投奔,她没法把人撵出去,毕竟也是因为她才惹出来的事,现在他们主动要求来县城,难道还能不满足他们?
说着她又递了一把钱票过去,“这个先拿着花,过几天我再来看你们。”
四人懵了,“那你呢?”
“废话,我当然是回家。”趁他们还没来得及反悔,季惟直接一鞭子走人!
再去皮鞋厂,可就不是那个平平无奇的乡下姑娘郭小麦了,既然是她城里来的做生意的亲戚,就必须打扮得洋气入时,让所有人都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
绘画专业出身,季惟对自己的化妆技术相当自信,她先用神笔画了若干彩妆品,然后又给自己画了假卷发和精致的羊绒套装,摇身一变,就成了从首都来的个体户小老板——季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