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大敞的书房没来由的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阿昀,小麦在家吗,我想先跟她单独谈谈。”李秋雨深呼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的情绪逐渐回复平稳。
她最近实在过于焦头烂额才会接连失态,忙中易出错,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就比如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流浪汉,但凡她当时稍微镇定一点就会发现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结果一时乱了心神才导致自己彻底沦为整个圈儿内的笑柄,连她跟肖立新那点破事都让人翻了出来。
郭小麦才回来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可见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假装失踪,目的是为了打她个措手不及,不过没关系,不管她有什么招数,到最后都得乖乖给她憋回去,毕竟庄呈昀的身世没办法改变!
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她爸爸不能有事!
只要爸爸还能坐稳棋社社长的位置,只要李家还没倒下,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找我?”没等庄呈昀出声,季惟嬉皮笑脸的从睡房探出脑袋来。
才刚修整过的长发只剩下原先的一半,被扎成了两个小啾啾冲在头上,像两只古灵精怪的龙角,要是不去看那愈发高隆的孕肚,这完全就是个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
要不得说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怀孕,大多数女人都逃不出变胖变丑的魔咒,还有好些被强烈的妊娠反应折磨成霜打的茄子,就连先天条件如此优秀的李秋雨都不能例外,季惟虽然看着也比从前圆润了不少,可精气神却只增不减,那叫一个面色红润有光泽!
李秋雨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每一次看到郭小麦的肚子对她来说都是巨大的讽刺!
明明她才是世界上最爱庄呈昀的人,可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却是别人,而她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压根就不配到来的野种。
“不是才躺下吗,干嘛起那么早。”从季惟一进书房,庄呈昀的视线就全往她身上去了。
他们家小麦一个人在外面辛苦了这么久,总算能够回家好好休养,他哪舍得再让她操那些有的没的心,只是看到她示意的眼神,只好又把拒绝的话给憋了回去。
庄呈昀和小常一出去,整个书房就只剩下俩女的,气氛却较刚才更为紧张。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单独谈话的目的。”面对季惟,李秋雨可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她脸上的笑容尽退,整个人反倒看上去真实了不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保证我爸爸没事。”
……
隔着厚实的门窗,书房里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并不十分清晰。
“呈昀同志,咱们不应该偷听秋雨姐说话。”一出门庄呈昀就带着小常绕到了书房紧挨着院子的窗户外,觉察到他的意图后,后者死活不愿意再靠近窗户。
“这不叫偷听,我只是担心她们俩会矛闹盾,秋雨姐和小麦一向来都不对付,你是知道的。”劝说不行,庄呈昀直接上手,死拖活拽。
也是意识到季惟这么做的目的,他刚才才会同意李秋雨的请求,算是再给小常一个迷途知返的机会,要不然今天就算说不破天去,他都不一定会点这个头。
小常固执得像一颗钉在地上的钉,“秋雨姐知书达理,郭小麦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难道你就不担心秋雨姐受欺负吗?”
这下算是说到点上了。
“我就知道您心里是在意秋雨姐的!”小常也不知怎么得出的这结论,纠结了一会儿后到底还是别别扭扭往窗口靠,“咱俩可说好了,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儿。”
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啥情况,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一时好奇,又往里贴了贴……
“说话,别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见季惟一直坐那儿装哑巴就是不搭理自己,李秋雨顿时妒火中烧!
一个这样两个也这样,德行,装什么两口子!
季惟有意无意的瞥了眼窗口,捧着庄呈昀的茶缸笑得和气,“秋雨姐您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乡下来的村姑哪有这通天的本事,这又不是我们老家一个苞米一把麦子的事儿,蹲在地头唠嗑就能唠开。”
“那是你的事,我只要我爸安然无恙的回到他的工作岗位,否则你就别怪我……”
李秋雨的声音听在小常耳朵里只莫名觉得陌生。
她的语气语调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冷冰冰的,带着些许尖锐偏激。
“我还是觉得咱们不应该偷听别人说话。”他逃也似的往厨房走。
庄呈昀紧随其后,“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其实你心里已经有预感了对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面对呢。”
“呈昀同志您说啥呢,啥预感不预感的,我就是觉得咱俩大老爷们儿偷听人姑娘说话不合适,不过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您还是应该帮帮李社长,他可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尽心尽力为您的围棋事业服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他没事,我想秋雨姐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方寸大乱,她一个还在上学的姑娘也不容易。”
“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庄呈昀也没那个当闹钟的爱好,丢下这句话便出去了,正好跟主屋出来的李秋雨打了个照面。
“阿昀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跟你说。”显然她在书房让气得不轻,整个脸看上去都是铁青铁青的,连装都不稀得装了。
“正巧,我也有话要跟你说,不过还是你先吧。”
李秋雨假装不经意间朝书房方向扫了眼,见季惟仍旧坐在书桌前没有半点要出来阻止的样子,她越发的气不顺,说话都故意大声了不少,“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就是听说了一些跟你身世有关的消息,想着找你一块儿来讨论讨论……”
“秋雨姐,说话还是得注意分寸,别被有心人一激就上钩,这样只会让她更得意!”话刚说到关键,小常及时出声制止。
“需要注意分寸的可不是我!”李秋雨咬牙切齿的冲他低吼!
刚才她在书房里好说歹说,软硬皆施,那姓郭的就是不肯松口,连把庄呈昀的身世搬出来威胁都不好使,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不念及往日情分了!
为了她爸和她李家的未来,做什么她都愿意!
就算郭小麦这儿真的行不通,她也还有第二条后路可以选,以阿昀这样的身份和影响力,肯定不愿意被外面的人知道他只是个私生子的事实,更何况是资本家的私生子!
“阿昀你或许不知道,你的身世并没有你现在知道的那么简单……”
“看来咱俩要说的是同一件事,等我会儿。”终于等到这一刻,庄呈昀非但没有半点担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在里头,他终于能以儿子的名义跟他的生母相认,哪怕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他这个当儿子的也必须得为母亲正名!
他抬手敲了敲紧闭的窗户。
季惟总算舍得挪动身子,从里面递出来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报纸。
“忘了跟你们说了,我的确并非庄家亲生,我还有个生母叫曹曼贞。”他好心情的把报纸递到二人跟前,“今天的晚报提前出来了,具体的我已在上面都做了详细说明。”
甭管是人民晚报还是首都晚报等等一系列主流刊物上整整一个头版的头条都是有关于他身世的详尽报道,除了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的大致信息,还刊登了这些年来他在围棋行业建立的丰功伟绩,在一定程度上中和了人们对他和资产阶级的爱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