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故去的庄家两口子份儿上,魏主任也得向着庄呈昀和季惟,更何况季惟早早跟她通过气儿,希望她在这事上多帮她留意着点。
那装着一千块钱的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交到她手上时,她就意识到自己那温温吞吞的大侄子娶了个相当有魄力的儿媳妇。
李家给呈昀下药的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爸妈不在了还有她这个当姨的呢!
“你希望我怎么做,她以为自己月事不调,到现在还没看到化验单,如果知道的话,怕是不会要这个孩子,为了嫁给阿昀她可是挖空了心思,不可能让这孩子成为她的绊脚石。”
“那就让她不得不要。”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盼到这一天,这孩子无论如何都得存在,至少眼下得在。
季惟小声凑到她耳边,“比如说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在这样一个相对保守的年代,非婚内怀上的孩子绝对没有人会去大张旗鼓的验证,尤其是李秋雨这么个身份,之前她让肖立新强暴后也是魏医生帮她做的处理,所以魏主任一定会是她唯一的医生。
这对魏主任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送人出门前,季惟贴心的拿了件军大衣给她。
那边老倔头早迫不及待往纺织厂挂了个电话,肖立新几乎是一口气跑到的松树胡同,那么冷的天,愣是给他跑出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还是热的还是急的。
“真真真,真怀上了?”
院里晚饭刚开锅,肖立新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盛了碗饭自己就往桌旁挤,吃饭他又不老实,端着碗左看右看,“郭大嫂呢,怎么不来吃饭?”
满桌子的人除了郭家三口,个个都想掐死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嫂子回老家拜年去了。”季惟告诫的瞪了他一眼,肖立新立马识趣的不再追问下去,等吃罢晚饭,才追着季惟进了书房,“姑姑,你嫂子该不是出啥事了吧?”
“知道你还问,大年三十晚上人就丢了,我爹娘现在还不知道,你要是有时间就帮着一块儿打听打听,但是记着别给我闹得沸沸扬扬。”提起这事季惟就心烦。
家丑不可外扬,肖立新毕竟不是自己人,所以上回她压根就没跟他说这事,可是这次情况紧急,再加上他又自己撞上门来,权当是多个人多条门路吧。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初周玉珍上纺织厂找人的时候肖立新就担心就过这事,现在一语成谶,他是坦白也不是不坦白也不是,怕姑姑怪他知情不报,又怕姑姑回头从别的地方知道了觉得他对她有二心。
“姑姑,有个情况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反映,按说也没什么,只是现在人丢了,我觉得还是值得琢磨琢磨。”
“正经事儿呢,别给我整半死不活的这套。”季惟一记眼刀过去,他忙接着道:“也就是郭大嫂刚来首都那会儿,那天她不是上纺织厂来找你嘛,当时咱们都是这么以为的,其实她还跟我打听一人来着,我不知道你这事儿你了解不,她说是帮人打听的,以前去你们老家上山下乡一知青,叫胡家昌。”
“胡家昌?”那不是她们补习班的胡老师吗!
纺织厂这帮职工季惟门清儿,可再没有第二个叫胡家昌的了。
这事嫂子还真没跟她提起过,不过她好像跟她打听过胡老师……
季惟突然想起那回嫂子穿着山杏的羽绒服上补习班找她,还花了个大花脸……
对,第二天人就不见了,足足消失了好几天!
羽绒衣裤没了,再然后胡老师就买了新房,她还记得那天胡老师上肖厂长办公室迁户口来着……
点滴蛛丝马迹逐渐串联,她甚至开始觉得那天在纺织厂门口遇到嫂子可能压根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回事。
“哥哥,我给你买的新鞋新衣裳呢?”季惟又想起一事儿来,掀了门帘子就往郭大米屋里闯,后者正窝在被褥里准备午睡,床头摞了一堆的小人书和零嘴,被窝里还藏了一大盒小炮仗。
“咋地,你要上天是不!”鞭炮自燃的情况并不少见,更何况把这玩意儿藏被窝,那里面多暖和!
她伸手就想拧耳朵,又怕把便宜娘招来,最后也只没收了炮仗。
郭大米光惦记着炮仗问他啥也说不明白,她干脆自己翻箱倒柜的找,三门橱、写字台,但凡能装得下一个鞋盒的地方全都翻了个遍。
上百货公司买新衣裳新皮鞋就是为了给哥哥过年穿的,但是嫂子非说自己亲自给他做了双新棉鞋,搭着爷爷奶奶刚赶出来的羽绒衣裤正好一身,那身全毛麦尔登的可以等回老家那天再说,也有面儿。
哥嫂感情好是好事儿,所以当时她就没往深里想,可那天胡老师来家访,脚上穿的分明就是跟哥哥一模一样的皮鞋!
没有,别说哥哥的,就连嫂子的那身也不见了!
季惟算是想明白了。
反正家里稍微值钱点的又方便拿的东西都留不住就对了!
“带我去胡家。”她从屋里喊出肖立新。
“胡家昌压根就不住胡家,年夜饭都没在家吃呢。”肖立新把胡家那点子龃龉说给她听,季惟挑着眼梢,“那你知道胡家昌新家地址?”
“不,不知道。”
“那不就结了。”补习班人来人往,又是集体宿舍,如果周玉珍真跟胡家昌在一块儿,也绝对不可能住在那儿,肯定是在新买的那房子里!
在没有见到本人得到确认之前,季惟不想妄下定论,但脑子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奸夫婬妇”四个字!
胡家人对肖立新倒是客套,知无不言。
但到地方一看,连窗帘都没有,站在堆满杂物的拥挤过道上隔着窗玻璃往里看,屋里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旧木桶和一块旧抹布扔在地上,卫生倒是打扫得干净,地上除了黄漆有些斑驳不见任何灰尘,就连窗玻璃都擦得亮亮堂堂,明显是花了心思的。
“不在这儿能上哪儿去?”肖立新拍了拍隔壁的门,刚是下午上班的点,里面压根没人答应。
“你去补习班给贺耀东捎个话,让他多盯着点胡老师,看看他今天下班后会去哪儿,只要出补习班就跟上。”给肖立新派了任务,季惟自己先回了家。
一直到夜深贺耀东才有气无力的回来,进门就到处找吃的,“快给我饿完犊子了,我在补习班蹲了快一天,胡老师除了教室就是办公室,期间去过两趟食堂两趟厕所,亲眼看着他回的宿舍我才回来的。”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这都九点多的,应该不能再出去了吧。”
“先吃你的吧,就算他真出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盯着他。”晚上家里吃的饺子,季惟给他热了一大盆,贺耀东吃得稀里哗啦的,像极了当年他养的猪。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周玉珍到底是不是跟胡老师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这样她也能知道自己到底该咋跟爹娘回话,便宜娘都已经开始提前给大孙子缝虎头鞋虎头帽了,可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才好。
她突然“哎呦”一声,吓得庄呈昀直接从书房跑过来,手上还攥着没来得及下的棋子儿,“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你们家那俩皮猴儿踢我了呗。”季惟好笑的看着他,“还研究棋局呢,敢情耳朵全长我这儿了呗。”
庄呈昀腼腆的笑笑,“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