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惟仔细打量眼前这比她还矮一截的五短身材,“乱攀哪门子亲戚,我没有长你这样的表哥。”
她现在总共就杨家的俩表哥,人俩这会儿可都在生产队里干活呢,再说人也不长这样啊,哪个不是人高马大的英俊小伙儿,总不能是已经断了亲的陈家那边的吧,那可是窝大、麻烦,打死都不能认!
“你认错人了。”庄呈昀握住季惟的手,他修长的身形让矮胖厨子恨不能踮起脚同他对视,他双手叉腰,努力的抻直了脖子,“啥就认错人了,你认错你媳妇我都不可能认错人!她是我表妹知道不!嘿,我说你又是谁,少对我表妹动手动脚的,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影响!”
对上季惟,他立马又换了副巴结的嘴脸,“表妹,我看你是误会了表妹,我不是你表哥,我是你表姐夫啊!你可能还不认得我,上回我去你们生产队的时候远远见过你一眼,我记得你,绝对不可能认错的!今天你想吃啥尽管跟表姐夫说,咋着你表姐夫我也是这堂堂县医院食堂掌勺的,你说,是红烧肉还是炒鸡蛋,管够!”
表姐夫?
季惟愈发困惑了,杨冬梅的男人她是见过面的,长得虽说不咋地吧,那也起码比这玩意儿像个人,光看他的个头模样,还真是挺像他们口中那又矮又胖的坐地炮,可是山杏那婚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咋可能上来就表姐夫表妹的……
管他表姐夫还是表妹夫,当着她的面好欺负她们家庄呈昀,季惟绝对没有好脸,“他是我对象,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认错媳妇!东西你自己留着吃吧,非亲非故的,我吃你东西干啥,我又不是买不起!”
摊上这么个倒胃口的事,面条啥的她也没心情吃了,拉着庄呈昀打算舍近求远先去国营饭店随便整点吃的对付一顿。
见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矮胖厨子急了,从兜里掏出一块粉粉嫩嫩的棉布手帕提拎到她眼前,“瞧见没,我没骗你吧,我真是你表姐夫,是你山杏表姐的对象,这就是她给的定情信物。”
季惟眉心猛跳,一看那块帕子,居然还真是杨山杏的!
山杏那姑娘生性节俭,平时又没啥零花钱,唯一的一条旧帕子还是拿一块碎花布裁的,上头还缀了两个小小的补丁,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去才去二道贩子手上给她买一条新的,因为是香江货,数量特别少,可是不论颜色还是上面的图案都跟矮胖厨子手上这条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咋到的他手上,季惟不知道,但是她敢肯定不是杨山杏自己主动给他的,山杏那么喜欢徐柱子,为了他都敢跟她那悍妇亲娘反抗,咋可能看上这么个货色!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啥山杏银杏的。”她领着庄呈昀故作镇定的往外走,等一摆脱矮胖厨子的视线,立马三步并做两步往楼上跑!
看样子那矮胖厨子还不知道山杏她们都在楼上,本来上面就已经够乱的了,要是他再上去了,那不更得鸡飞狗跳!
郭淑芬正被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过道上走来走去。
既然已经有啥省城的专家愿意来给徐老婆子看病也就是说她已经没事,人没事,她当然也得回去干活,家里一下子来了三个人,这一上午可是耽误她挣不少钱呢!
可不管她咋劝说,孩子他爹和山杏那对傻爷儿俩就跟屁股粘椅子上了似的,一个也不肯走。
这也就是在医院了,换作在家里这俩敢这么跟她唱反调,非得叫他们好看!
季惟迅速把她拉到一旁的角落,“老姑你给山杏找的那对象是不是这医院里的厨子?”
不说起这事郭淑芬差点都忘了,她喜滋滋的咧着嘴,“你咋知道的,一定是听你娘说的吧,咋样,你是不是也觉得条件挺好,我告诉你建强可是个正经的实诚人,工作好为人也大方,最重要的是他贼稀罕山杏,山杏要是能嫁给他,以后就能顿顿吃香的喝辣的!”
一提起这个未来女婿,她就忍不住自豪!
本来以为山杏也就只能跟她姐似的在乡下随便找个的男人嫁了,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她也没想过攀高枝,没想到居然还能说上城里的亲!
未来女婿一家三口可都是在单位里当厨子有正式工作的,更重要的是他是家里的独苗,以后既不会有啰嗦的妯娌欺负她们家山杏也不会有兄弟姐妹跑来分家产,就是瞅着个头儿稍微矮了点。
不过过日子嘛,高点矮点有啥关系,又不能当饭吃!
“你可拉倒吧老姑,到底他还是亲生的还是山杏是你亲生的,就山杏这么好的条件,要啥好对象找不着,你咋能都不跟她商量商量就自己做决定呢,说个不好听的,是山杏结婚又不是你结婚。”季惟听不下去了。
郭淑芬不以为然,“你这丫头片子你知道个啥,我是她亲娘又不是她仇人,还能害她不成,这事压根就用不着商量,谁家闺女结婚不是爹娘说了算的,我给她找的可是有吃有喝的好人家,比啥不强,她以后准保得谢我!”
害,妥妥的对牛弹琴。
劝是劝不好了,季惟只能先想法子把人弄回去,起码不能让三家人对上。
“不管咋说,我看咱们还是先回生产队吧,徐奶需要静养,咱们这么一大帮人堵这儿也不是个事。”
郭淑芬一门心思想回家,甭管季惟说的啥,她都点头,“是嘞,先回家,回去再说!”
“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娘害得徐奶现在昏迷不醒,我咋能丢下她跟柱子哥,我良心上过意不去!”越是老实巴结的人,这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
杨山杏这话,可是着着实实把郭淑芬给气到了,她伸手就往她身上掐,“我说你个倒霉玩意儿,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啥叫我害的她徐老婆子,她那是自己从炕上摔下来的知道不,又不是我给她推下来的!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收拾你!”
这徐老婆子还不定得在医院里住多久呢,一会儿这么费一会儿那个费的,还请啥专家,肯定得花不少钱,这话要是让徐柱子听见了,讹她们家咋办!
郭淑芬是个急脾气,一门心思想留下来的杨山杏也不遑多让,娘儿俩在过道上吵得不可开口!
病房里徐柱子猛的一下拽开门,俊脸绷得铁青,“有完没完,都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们杨家人!”
杨山杏是哭着跑下楼的,眼眶通红通红的,肿得好像对大核桃,季惟担心她出事,也追了下去。
许是情绪波动得有点大,再加上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没喝,杨山杏浑身有些哆嗦,下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她突然腿软了一下,一脚踩空!
季惟手忙脚乱去扶,却无意中从楼梯口对面的那堵一人多高一人多宽的仪容仪表镜里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
“庄呈昀?”她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俩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几个一身普蓝的路人。
大白天的,医院人来人往很有可能是已经走过去,季惟也没太放心上,不过回家的路上闲来无事,她还是跟庄呈昀提了一嘴。
来的时候常家的马车让徐柱子借走了,三人是蹬着自行车上的县城,小常一辆,她跟庄呈昀一辆,回去的时候还是杨春根赶的马车,但杨山杏不愿意跟她娘坐一块儿,借走了季惟的自行车,她只能跟庄呈昀挤在马车里。
郭淑芬一直火冒三丈的絮叨着她那不懂事的小闺女和徐家那只披着人皮的狼,听到这话,一下坐直了身体,“小,小麦啊,你该不是瞅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了吧,我可听说医院那地方啊,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