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是出门走得急,也忘了整个草帽啥的,顶着大太阳一张本就不白净的脸让晒得通红发黑。
那么多人看着,咋说也是曾经的大侄子,人都给跪下了不搭理肯定不行。
郭大强这人吧,以前挺豪横,但是真到关键时候,季惟瞅着比他们家其他人要靠谱点,郭有田出事到现在,另外几个每天急得团团转的同时还不忘跟她较劲,只有他是处处以他那个倒霉爹为先,真的豁出去了。
当然她还是那句,一切得看便宜爹娘的态度。
她没说话,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假寐。
郭满仓和陈翠莲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只是很显然郭大强是奔着季惟来的,上来又想给她磕头,得亏郭满仓扶得及时,“我说大强,你是跪上瘾了还是咋着,有啥事就不能站着好好说吗,男儿膝下有黄金,也是当爹的人了,给你家娃儿留点面儿。”
“叔,我实在是没辙儿了,我爹要是再不出来,我们这个家就毁了!”看着挺大个儿一人,说着说着竟要开始掉眼泪,“小麦,我知道以前的事是我们家不地道,我代我爹娘跟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万千别跟他们一般计较,再咋说咱都是一家人,一笔可写不出两个郭字!”
“你先打住!”不用季惟开口,陈翠莲先急了,“一码归一码,有事你就说事,别扯啥一家人不一家人的,咱两家是早就断了亲的,就算我们家小麦真愿意帮你,那也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儿,你可别自作多情!”
她是真搞怕了,总算跟这家人撇干净关系,吃撑了才会再扯回去!
以前家里穷得叮当响都能争个死去活来,现在她们家这小日子滋润的,那不得闹出人命!
便宜娘这话有点意思,季惟琢磨了一会儿,不急不缓开口,“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得把你们家那块地给我,屋子还是给你们住,但是地契得写我的名字。”
就算房子给他们住又能咋样,地不是他们的了,她要是一个不高兴,随时能让他们滚蛋,哪怕是屋子拆了都成!
郭大强急赤白脸,“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怪不得爹娘都说这瘟神黑心肝儿,原先他还在想一个刚成年的姑娘能黑到哪儿去,现在算是彻底相信了!
这完全就是条毒蛇!
“趁火打劫咋地了,我是生意人,不能干赔本买卖不是,你要觉得不划算,大可以回去自己再想别的办法,又没人逼着你答应。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儿如果换成我们家人进去了,你们要的还能比这少?怕是恨不能连夜给我们撵出去吧!”
听到这儿,郭大强突然就沉默了。
他知道季惟这话说的没错,换做是他爹娘,今天非得把他叔婶儿扒下一层皮不可!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认命道:“但是你得保证在我爹娘死之前,不能把我们一家撵出去。”
季惟无所谓的点头,“成交。”
反正她也不是真想要这块地,就是想拿捏他们家的命脉让他们以后再也没法作威作福而已,要是郭有田这几天真能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以后改过自新过日子,把地契还给他们家也不是不可能。
当下,郭大强就偷摸回去拿了地契回来,跟季惟一块儿上大队重新更换了所有人姓名,又催着她去趟联防队,反正要上县城,季惟干脆揣上了自己的私章和东方皮具的营业执照,铁匠铺子那接下来不仅仅只是作为生产车间,还会有两个铺面,要是没有电话实在太不方便了。
刘队长那本来就认识,再加上她又是这件事的“受害方”,想要郭有田出来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说真的季惟挺想看看郭有田犹如丧家犬的模样,刘队长非说找她有事,硬把她拉到小院门口没人的地方,“小麦同志,本来我跟你说这个不合适,可是我侄女听说我认识你这个咱县第一个体企业家,非磨着我来这一趟,说是你们厂招啥夜班女老师,想来试试。”
季惟这儿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呢,她的招聘小广告贴出去都好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有时候大晚上下了课,她是真不想再骑俩小时的自行车回家,太远太累。
“成,那你让她中午上这儿来找我,我先看看……”
话没说完,两人身后紧闭的院门冷不丁发出一声低沉的“吱呀”,紧接着小常面无表情的从里面出来,“不行,我反对,刘群英不能来这儿,更不能去她那儿当夜班老师,老刘你最好上点心,像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绝对会把你侄女带坏。”
原先季惟想说先看看刘群英的情况,确定她适不适合当夜班老师,小常这程咬金这么一杀出来,她当下允诺,“这事就这么定了,工资就按小学老师的开,下午你让她先来我领她熟悉熟悉地方,今晚就能上班。”
“你啥意思!别以为跟呈昀同志扯了证就能指手画脚,以他的身份在当地办理的结婚手续根本做不了数,除非上面批准否则你啥也不是!”这花瓶,一看就是故意跟他唱反调!
“那不是更好,他可以左拥右抱我也可以左拥右抱,都不用犯重婚罪。”小常越是生气,季惟这心情就越好!
听小常的语气,他应该并不讨厌刘群英,不然也不会担心她会被她带坏,可是既然不讨厌,那又为啥不让她来小院?
有问题!
趁着刘群英还没来,她抓紧时间去了趟邮局,这回她可算没跑错,整个县城的电话安装一律都得经过这儿。
听说她想安装电话,邮局的工作人员露出一种仿佛痴人说梦的怪异表情,只是见她穿得得体,总归还是带了点僵硬的笑脸,“小姑娘,安一个电话得三四千呢,而且我们邮局程控有限,一般不给个人安装。”
“我就是替单位来的呀。”季惟把工商营业执照递过去,这个年代装电话的费用确实高得有些超乎她想象,这三四千可是相当于几十年后的几万块呢,真到几十年后,这其实也就百十来块的事。
工作人员仔细审查了她的工商营业执照,态度比刚才还要冷淡上几分,“原来是个体户啊,我不确定个体户能不能安装,回头等我领导来了问问吧。”
“那好吧,那我下午再来。”季惟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那个工作人员在她背后小声嘀咕:“个体户就个体户嘛,装啥单位。”
她有些不服气,“同志,个体户也是正当生意,一没偷二没抢的都是凭本事吃饭,咋到你嘴里就跟低人一等似的?你这儿是高高坐着不用担心温饱问题,很多返城知青和下岗职工找不到工作可就得饿肚子,个体工厂能给他们提供很多就业岗位,也给县里解决就业压力,这样不好吗?而且我们工厂的福利不比你们国营单位差呢!”
季惟话音刚落,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青年满脸欣喜的看着她,“请问你说的是东方皮具厂吗,据我所知咱们县城现在应该只有这一家个体工厂。”
“是啊,咋了。”季惟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这不是就是新华书店的那个营业员嘛!
“我看到小广告上写的那儿在招扫盲班老师,我想去应聘来着,但是找一圈没找到地方,我这人有点不认路。”圆框眼镜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小纸条,季惟打开看了看,是她亲笔写的没错,可是她已经答应刘队长要录用他侄女了……
不过新华书店这个男青年确实挺合适的,长得文质彬彬做事有责任心,本职工作也对他自身的提升有很大帮助,每天对着那么多书,但凡勤快点肚里的墨水儿都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