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平时,寒未辞肯定是一阵好笑,可今天不知为何,他看着江长兮沉沉疲惫的睡颜,心上一揪一揪的难受。
“兮兮。”动作轻轻地描过她的眉眼,寒未辞轻手轻脚躺在了她身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江长兮依旧酣睡着,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
怀着隐隐的担忧,寒未辞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等他醒来,天刚蒙蒙亮起。
秀檀庆荣等人还没起来,北苑内外静悄悄的,偶有风声拂过树梢,一叶飘落,稀疏静默。
寒未辞悄悄起来,换了衣裳,走到中屋画堂的书案前坐下,那里摆着几本尚未处理的公文。
里屋静静,中屋也只有悄悄的沙沙声响。
等太阳升起,阳光越过北苑的墙头落在院中时,庆荣先起了,一手抱着脸盆出来打水。锦风守在主屋前,朝她颔首问好。
庆荣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转到锦风这边来,低声问:“王爷王妃可起了?”
锦风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她,“王爷起了一会了,王妃还没起。”
庆荣点点头,打了水回到她和秀檀的屋中。
没多久,两个姑娘都打点妥当了出来,秀檀去厨房那边了,庆荣径直到了主屋前,低声问寒未辞是否需要人伺候梳洗。
寒未辞正好处理完一本公文,听见庆荣的话,特意进去看了一眼,江长兮还在睡。
寒未辞只好又反了出来,开了门,“将洗漱的东西都搬来,本王在隔壁梳洗就好。王妃还在歇息,别吵着她了。”
不用寒未辞提醒,庆荣知道该怎么做,立即下去准备了。
江长兮心里还存着江长远今日启程的事,就是再困,此时也挣扎着起来了,一边由秀檀给她挽发一边埋怨已经梳洗打理好很久的寒未辞,“你那么早起,怎么不叫我呢,差点儿错过时辰了。”
寒未辞立在她身侧,嘴角含笑地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怎么看都看不够,“还早,不急。”
就是时辰还够,她才能有真的生气。但态度还是要摆一下的。江长兮看着寒未辞,严肃的跟他讲道理,“南疆这一战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哥哥这一走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我总要去送他的,纵然心里的牵挂不会少一分,但心里至少好受些。”
“不止是今日这件事,日后可能还会有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错过了就会遗憾终身或者记挂许久的事,若再有我睡不醒,或者我忘记了的时候,你要喊醒我,提醒我,不许由着我来,为了我好也不行。”
秀檀替江长兮挽好了发,见两位主子说话,很识趣的没有再留下来打扰,而是垂手低眉,悄悄退了出去。
江长兮侧身挨着寒未辞,双手缠着他的胳膊,语气轻柔中带了点撒娇的味道,“你是我的丈夫,不止要疼我爱我的,你还要监督我,鞭策我,帮助我成为更好的我。”
“作为你的妻子,我也希望我能给你安稳,给你信赖,让你将你的后背放心地交给我。所以寒未辞,不要束缚我,也不要将我摒除在外,我们夫妻齐心,要携手同行才是。”
寒未辞低头,垂眸便可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仿佛散了一眸星光的眼睛,心里某处悸动不已,连带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柔软了,温和润玉了。
他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额头抵上她的额,两人四目相对,太过靠近的距离让他们能更清晰地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是那么真实,那么温柔。
“这可是你说的。”寒未辞抵着她的额头,紧盯着她的眸,一字一顿,重重地咬着每一个字吐出来,就像要将这些字通通都咬进她的心里一样。“夫妻齐心,携手同行。江长兮,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后悔也没用了。”因为我把它当真了,不允许你退了。
江长兮给他的回答,是重重的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直到有人来说和阳长公主已经送相凉卿去城门了,江长远也即将离府,两个人才分开,让人端早膳来。
用过早膳,江长兮和寒未辞也出门了,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直奔南城门。
今日来送相凉卿等人的怕是不少,但多数人还是选择到城外十里的送君亭等着。相凉卿知道寒未辞不爱去凑这个热闹,便同安早年、江长远三人三骑,等在城门口了。
果然,南襄王府的马车慢悠悠地来了。那速度慢得一点送行的概念都没有,见了就叫人气恼。
相凉卿就是那个憋不住火的,好容易等马车靠近了,张口就开炮,“我说你家马车是属乌龟的吗?走得这般慢。还要我们几个远行的等你。你到底是来送行的还是来添堵的。”
“我家马车是不是属乌龟的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来送你们的。”马车里传来寒未辞慢悠悠的说话声,不在意的道:“不过既然小公爷不待见我夫妻二人,我们夫妻也就不给小公爷添堵了。锦风,回府……”
“慢着!”锦风刚抬手,相凉卿就一声大喝,阻止了他,“我不待见你可我待见长兮妹妹啊,人都来了,你让她出来见见。”
“那可不行。本王的王妃可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寒未辞话刚说完,马车帘幕就被掀起了一角,露出江长兮清丽妍好的小脸来,带着一点哭笑不得,“你们真是够了,这点小事都能吵起来。”
江长兮回头拍了身边的人一眼,示意他出去,“来送行的人就不要装深沉了,快出来。”
被江长兮一喊,一直坐着不动的寒未辞靠过来,抬手替过她的手将帘幕掀得更开了,清冷的眸在看见马车外的几人时染上了一点暖色,“一路平安。”
“这还用你说。”相凉卿挑高眉,一点都不领情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又明显高了几分,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安早年温和地道了谢,江长远哼了一声,驱马上前来找江长兮说话。
江长兮一边同江长远说话,一边朝城门一角看去。那里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挂着长公主府的铭牌,一辆挂着安国公府的铭牌,马车旁还有一人一马,正是秦世萧。
看见他们也来送行,江长兮一点都不稀奇,甚至左顾右盼找起了秦国公府的马车来。
江长远见她走神,不免奇怪,“妹妹在找什么?”
江长兮才发觉寻找的动作太明显了些,她敛了敛心神,温婉而笑,“没什么。和阳长公主会帮我们劝祖母,祖母怎么样也要卖和阳长公主一个面子的,她肯定会同意搬去公主府的,哥哥不必担心,安心去南境就是了。”
听说有和阳长公主帮忙,江长远确实放心了不少,“我知道了。妹妹你要多保重,北境一路迢迢,要保护好自己。”
“哥哥也保重。”想起兄妹二人即将去的地方分属南北,相隔甚远,不像临都和春城之间可以随意来去,兄妹二人这一分别,真的是早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江长兮有些惆怅苦愁。
还是江长远比她看得开,拍拍妹妹的头安慰了两句,向她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后,才驱马向已经要出发去与大部队汇合的相凉卿和安早年追去。
三人三骑顺着官道快马而行,踏起烟尘滚滚,很快就由芝麻点的身影化成再瞧不见的虚无。
江长兮抿抿唇,倚在寒未辞的怀里,整个人有些恹恹的。
和阳长公主的马车靠近时,看见的就是江长兮这副样子,她眨了眨眼问,“兮儿这是怎么?是不是太早起了困了?”
的确,江长兮耷拉着眼皮,恹恹欲睡的模样,比起伤心难过来,更像是睡眠不足又困倦了。
江长兮被和阳长公主的话惊醒了,她看着长公主拼命地眨眨眼,强打的精神看起来也挺像回事的,“没有,我只是有些担心哥哥和祖母。”
“有什么好担心的。男儿自强,保家卫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江世子身为侯府世子,迟早是要走这一遭的。”和阳长公主温声道,俨然就是过来人的姿态,“一直听皇上夸赞江世子武艺不错,脑子也灵活。且这次去的还有我家那个混小子和安世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倒是老夫人那儿,我们还是快些去侯府吧,公主府里给老夫人的院子早就收拾好了。”和阳长公主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江长兮只好放下思绪,顺着和阳长公主的意往随安侯府去。
安早瑜和秦世萧与他们同行一段路,到分岔路时才分开,一个回了安国公府,一个去了府衙。
寒未辞将江长兮和和阳长公主送到侯府后,也去了府衙。在离京去北境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先安排好。
有和阳长公主在,寒未辞并不担心老夫人会拒绝。事实上也是如此。毕竟和阳长公主都亲自上门来请了,老夫人再推三阻四的,就是她不识好歹了。
老夫人惭愧道:“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如此劳烦长公主。”
“老夫人这是什么话,兮儿可是我的侄媳妇,咱们啊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