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驶离庄子,沿着宽敞的官道疾驰。马车稳稳,感觉不到半点颠簸。
直到远远的瞧不见春城的城楼,寒未辞放下帘幕,拥江长兮在怀,有些可惜地道,“真不进城去瞧瞧?”
江长兮抬头看他,不太明白他的可惜从何而来。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她挑眉浅笑,眸光隐隐危险,“王爷这么想进春城?莫不是在春城里藏了什么老相好吧?”
寒未辞低低而笑,深邃而清明的眸底微敛滟华,温温柔柔的,在她一侧脸上印下一吻,一触即离,“我只有一个相好,此时此刻,就在我的怀里。”
江长兮躲了一下没躲开,脸上微红,伸手拍了他一下,失笑道,“没个正形。”
寒未辞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手还环在她的腰上不舍得松开,“你是我的妻子,在你面前还需要怎么正经啊。我还怕我太正经了,你放不开呢。”
他靠得极近,说话喷出的热气在她耳边萦绕,江长兮受不住,耳朵都被热红了,忍不住咬咬牙提醒道,“现在还不是呢。”
寒未辞哼了一声,侧头要去吻她,“很快就是了。”
江长兮偏头要躲,可她就在寒未辞怀里,怎么都躲不过,被他偷了好几回香。
江长兮轻轻锤他,“锦风和庆荣还在外边呢。”
寒未辞轻轻一啄她的耳朵,感觉她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好像只要轻轻一掐就能掐出血来。他低声笑着,从胸腔里震荡而出,沉沉愉悦,声音带着暗哑,“不怕,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当聋子。”
那还不是听到了。江长兮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抬手一巴掌盖住他的脸,将他推远了点,有些微喘,“不行!”
寒未辞眉眼弯弯,端得清俊风流,滟华风姿,江长兮不由得一怔,稍微晃了一下神,就觉得掌心传来一阵温热,她一惊,赶紧缩回了手,寒未辞趁机逼近她。
江长兮快要气死了,“你……”
马车里传来的声响极细微,可锦风和庆荣都是习武之人,耳目清明,又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怎么可能会听不见。但诚如寒未辞所说,他们都懂得在必要的时候装聋子哑巴。
锦风赶着车,庆荣面无表情地撇开头,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两人都当自己不存在。只有一抹暗影悄无声息,落在了马车上,隔着帘幕给寒未辞行礼。
帘幕后的寒未辞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而清润,“何事?”
羞恼地推来他整理仪容的江长兮瞪了他一眼,听他一本正经的语调又突然觉得好笑。嘴角刚上扬,就见他投来调戏的一眼,江长兮敛了笑意,无声地怪他不正经。
外面的人回禀说是相凉卿传来的书信,江长兮只见寒未辞手轻轻一抬,帘幕掀起又落下,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封信。
江长兮可以感觉到在寒未辞接过信的瞬间,帘幕外的暗影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江长兮不懂武功,却也知道此人的武功定然很高。
思忖间,寒未辞已经当着她的面将信拆开了。
寒未辞没有避着她,江长兮也没有刻意避开,信上的内容一览无遗。
来信的内容分为两部分,其一是说给和阳长公主下地腐蛊的小人找到了,他带人杀上门去,已经将人丢去了刑部天牢;其二是说江长远请动江老夫人上安国公府求亲,被安早年轰了出去,江长远不愿放弃,每日一上门,安早年总算还顾虑着江长兮的面子,问寒未辞他可不可以下重手,不将人打死,就让他躺一个半个月的。
江长兮见和阳长公主的事提到了护国公府,知道这是公主府和国公府的家事,她不便多问,便将注意都放在了她哥哥的事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哥哥还真请祖母去安国公府求亲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求娶安早瑜了。
可安早年二话不说就将人给轰了出去,是不同意吧。也不知是他的意思还是安早瑜的意思。
说实话,不考虑其他因素,她还是挺希望安早瑜能当她嫂子的,见安早年将她哥哥轰出了门,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小公爷就没说安姐姐是什么态度?”江长兮将信从头扫到尾,确实没提安早瑜的态度,大篇幅都是在调侃江长远挺抗揍,听他的意思貌似还有凑一脚,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江长兮扶额,觉得哥哥还任重道远得很。
“没说。”寒未辞将信团在手中一握,整张信化为粉碎,扬散在车外消失无踪。
江长兮幽幽叹了口气,失望又多了一重,“你说我哥哥跟安姐姐能成吗?”
寒未辞幽幽看了她一眼,他怎么知道。
江长兮努努嘴,心想也是。一个是她哥哥,一个是她手帕交,她都不知道两人能否玉成,寒未辞又怎么知道。
江长兮再叹一声,身子往寒未辞那边又挪了挪,抬起他的手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你跟安世子不是好兄弟吗?你说他对我哥哥的印象是不是差到极点了?”
寒未辞挑眉看她,不明其意。
江长兮跟他分析道,“我是看出来了,在安姐姐的婚事上,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安世子显然才是哥哥最大的阻碍啊。若是能打动安世子,化阻碍为助力……”
寒未辞想也没想:“不可能。”安早年不打死江长远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打动他,天方夜谭差不多了。
被泼了一盆冷水,江长兮苦瓜脸,“那哥哥岂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寒未辞见她一脸伤心忧愁,心有不忍,想了想道,“也不一定……”
“什么什么?你有主意?”江长兮眼睛一亮。
寒未辞有些好笑,都不忍心打击她了,“不是什么主意。先别皱眉。江长远是向安早瑜求亲,安早年的意见顶多就是给点阻碍荆棘罢了。只要安早瑜点头,作为哥哥他也不会再为难江长远的。所以江长远想娶安早瑜,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江长兮:“……”说了跟没说一样。
寒未辞无奈地笑看她一眼,正要说话,突然抬头眯眼,伸手揽江长兮入怀。
江长兮感觉到他气息微凝,沉沉压抑,正想问他怎么了,突然听见马车外传来破空声响,有冷箭凌厉射来,未近马车就被拦腰斩断。
铺天盖地的杀意漫来,江长兮吓了一跳,透过剑风扫起的帘幕一角看见从官道两边涌出数十黑衣人,人人长剑大刀寒光泠泠,蜂拥朝马车杀来。
寒未辞的隐卫适时而现,分成两拨,一拨围守在马车四周,一拨迎上去击杀黑衣人。
黑衣人出手就是杀招,招招见血,狠辣不留余地。寒未辞的隐卫亦果断狠绝,出招必杀。两方人马杀到一块,焦灼之下难舍难分。
江长兮拧眉看着外面血腥杀伐一片的战场,寒未辞也不阻止,陪她一起看。
江长兮突然转过头来看他,见他神色淡淡,没有半点惊讶意外,心里有隐隐的猜测,“你是不是早知道有人埋伏?”
寒未辞揽着她的腰,眸色清冷,眉眼淡漠,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嗯。”
江长兮抿了抿唇,“他们是来杀我的?”
寒未辞低眸看她,眸光微闪,“是。”
江长兮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紧紧绷着,突然绽开一抹悲凉来,“为了血蛊吧。”
寒未辞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心里闪过一丝疼痛。他低下头颅,额头抵着她的脑袋,蹭了蹭,“兮兮,你还有我。”
江长兮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男人清冷凉薄的气息盖过了弥漫的血腥,她是早有意料,虽感悲凉凄冷,却也能坦然接受,“我知道,你会一直在的。”
江长兮在他怀里蹭了蹭,“阿辞,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寒未辞抬手放下车帘,盖住了外面的厮杀冷厉,还她一片清明干净。“继续赶路。”
寒未辞淡淡吩咐,锦风应了一声,扬起马鞭继续赶路。
马车刚走出一里远,头顶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寒未辞和江长兮皆是一怔,锦风还未出声,寒未辞已经抱着江长兮滚出了马车外。
与此同时,从官道两边山顶滚下来的巨石将马车夹在中间,轰的一声巨响,马车犹如纸扎的一般被两块巨石碾压成渣,巨石相撞,轰鸣一声地震山摇。
这一下还不算完,寒未辞抱着江长兮奔跑在前,滚滚落石碾压而来,羽箭呼啸,一个呼吸间就到了眼前,寒未辞轻功极好,抱着她依旧能自如躲闪。
锦风庆荣腰间长剑出鞘,替寒未辞格挡羽箭的同时还要躲避落石,却不见分毫的狼狈。
埋伏在山顶的黑衣人见落石和羽箭都拿不下寒未辞,为首一人抬手一挥,立时有人追随他弃了落石和羽箭飞身下山,朝他们杀来。
两方交手,刀光剑影的厮杀分毫不逊于方才的那场暗杀。
江长兮在寒未辞怀里抬头,就见方才阻击了暗杀的隐卫已经赶到,再次分成两拨,一拨冲上山绞杀击落落石的黑衣人,一拨团团护住寒未辞,出招更是又快又准又狠,端的训练有素,杀伐果断。
江长兮就知道,不管这两场暗杀有什么联系,都达不到他们的目的了。